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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类的腹中。

我把溺水的意识拉回岸边,如果现在失去意识,猎犬就会暴走。

“你没事吧?”

艾斯也是不知死活地靠近我,要不是火焰之躯得少几斤肉。

缝隙中挤出的物质锐利地跳动,半边身子还藏在诡雾中,张开嘴只能吐出几句似人非人的呓语。

艾斯回答自然到我差点以为自己声带愈合了。

“就在刚才鱼人岛的灯光消失了,我还以为眼花了”

[鱼人岛消失了]

“对,去看看怎么回事”

艾斯好像很自然地听懂海王类说话?!才半天不过我又贬值了!

“大、漩涡还、未消失,但也没再移动”

“你先休息下吧,每次看你都觉得痛”

“嗯...”

我低下眸,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恢复人形。后遗症已经恶化成疟疾每时每刻都在发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运载我们的海王类突然出言。

[大漩涡消失了]

艾斯嘟哝着“怎么一个个都消失了...”,随后猛然抬头“嗯?消失了?!费特费尔他们成功了!”

“欸?”我的反应稍显木楞,用碎裂的右眼去观察外界。

卡律布迪斯——硕大的眼睛,其中的蓝色辰耀依序迸发出灼目白光,一瞬光芒后便如死去的星辰黯淡下去。

上下肉色的尘埃向中心聚拢,如缓慢闭合眼睑。

仔细感觉,精神上的压迫感似乎逐渐消失,耳边止不住的乱语也变弱不少。

仿佛失去注目的对象,卡律布迪斯满含不甘地合上了眼睛。

半响后我才回味过来,唇瓣颤抖“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我和艾斯高兴地就差跳支舞了。

“鱼人岛得救了!”

“我们成功了!”

但应该得救的鱼人岛也消失了,我和艾斯立刻哀声连连。

电话虫不在服务区,我取出戴肯的右手,试图与身处鱼人岛的戴肯连接,意料之中受到阻碍。

只能去原址一探究竟。深海一丝光也没有,我也不知道靠什么探。

刚经历大漩涡,水体还很浑浊。一出食道艾斯就说闻到股熟悉的香气,我同时发现坐标跳动的方式很像航行迷雾。

艾斯和我得出相同的答案——“恩姆”然后哑然。

“恩姆把鱼人岛变消失了”艾斯兴高采烈地向我说道,“他果然是最厉害的魔术师!”

“我对他是否拥有抹去整座鱼人岛的能耐表示怀疑”

就在我说完后,两只巨大的身影从面前的水域中游出。两只海王类,但是背上本该驼着的船只消失了。

经过大漩涡的洗礼,海王类倒显得没大到那么恐怖了。

我想起神教会曾经提过的,拥有「跃迁」能力的幻想种。倘若面前就是航行迷雾的区域,能从中离开的海王类莫非也拥有特殊感知。

可惜我们只能单方面听懂海王类的话,也并非它们的王。它们符合所有独立种族习性那般,无视我们离开了附近。

“在这呆站着也没办法,我们进去吧”

“啊?呃、我对恩姆的幻术有阴影就不去了”

“那瓦塔丽就在这等费特费尔他们”

艾斯滚动泡泡往前走,直到没入斑驳的迷雾中。大概是老妈子的老毛病,我心底陡增一丝不安。

黑夜如酣眠的长梦。

50分钟后,骷髅女王号的探照灯刺破黑暗落入我的眼中,我眯起眼眶,还以为自己刚才闭着眼。

“费特费尔!海侠!”

可怜的甚平高兴没多久,就得知鱼人岛消失的事实,刚放下的山大鸭梨又背回去了。

费特费尔:“也正是因为鱼人岛消失了,大漩涡才没再移动”,“不然依照它的速度恐怕没等到我们逆转通道,就吞没鱼人岛了”

甚平:“既然危险解除了,方块魔术师为何还不撤去能力?”

艾斯进入迷雾几近一小时,的确奇怪。

甚平和他的弟兄都不愿意等在外面,义无反顾地游向未知的黑暗。

嘛,如果是恩姆做的好事,倒不至于有什么致命危险。

我看见自己写的事件薄摆在桌上,随手翻了几页。

“跟我讲讲你们在卡律布迪斯中心的经历吧”

...

我停下记录的笔,略微思考后看向众人。

“呃、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阿吉尔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格兰医生还留在消失的鱼人岛上,艾斯至今未归”

“确实是大问题...不对,你们就没其他疑惑吗?”

巴特里尔:“我们了解得差不多了,卡律布迪斯(大漩涡)是别处的生物,也是通往地底的通道。打开通道,也就是唤醒了它对吧?”

德“魔术师从锁链岛窃取的「信标」可能与地下有关...”

费特费尔“不止「信标」,他还从简欧喏讷尤那得到大量名为「鸽子」的致幻剂,在骷髅女王号外的水体中这种致幻剂的浓度高得惊人”

阿吉尔“致幻剂都能检测?”

费特费尔“不是简单的致幻剂,费尔在锁链岛并不负责制造「鸽子」了解不多,但知道它与一项关于「跃迁」的实验相关”

在锁链岛,简欧喏讷尤就曾向海军展示他们的成果。

阿吉尔“耳熟的单词,记得神教会提过,是远距离移动的手段”

巴特里尔“我和艾斯大哥都经历过跃迁,身体与精神都溶解的感觉确实很像幻觉”

在因摩特斯,依靠跃迁通道前往位于星球缝隙的孤岛。

德“也就是说,倘若鱼人岛正被这种致幻剂笼罩,其中的人很可能处于一种游离不稳定状态”

他们好聪明,好省心,甚至推理出我不清楚的信息,终于可以把脑子卸了。

“众爱卿觉得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进入迷雾,寻找恩姆”

果然会变成这样!

“我不能进去,注意安全”

费特费尔留下修船,盖亚怎么也不醒,德身体抱恙。阿吉尔提着巴特里尔就走。

巴特里尔高兴地举爪“好欸!我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怎么看怎么不放心,回头看向德,他回以苦涩一笑。

“德美人,你什么时候剪了短发?嗯,也很漂亮”

淡金色的秀发如轻柔的阳光柔顺地贴在德的脸和脖颈上,不愧有血缘关系,短发的他跟我记忆中的海军更像了。

“在玛丽乔亚为了伪装剪短的,抱歉,我的剑连同上面的宝石都没能找回”

德抚摸着腰上的阔剑,与原本的银剑相比这把剑显得逊色不少。

“你的银剑是家传的?莫非有重大意义...”

“不不,不是”德矢口否认,“没用什么特别的钢材,也不需要高超的打造技巧”

“噢,我记得无上大快刀十二工里有一柄阔剑,肯定适合你~再不济也得是国宝级别的宝物”

“瓦塔丽小姐...不必为我花那么多心思”

“以前我也跟艾斯说我不用送我过于珍贵的宝石,它们落自己手里会蒙尘。但你猜他怎么说?”

“我猜艾斯先生说你值得如此珍贵的宝石”

“如果换德美人来说应该就这种,但艾斯那家伙却说”我调整嗓音模仿艾斯的口吻。

“听好,你可是日后名震天下的海贼,波特卡斯·D·艾斯的副船长,你可以坐拥全世界的金银财宝!区区几颗宝石而已,日后我能给你更珍贵的东西!”

“咳呵”德嗤笑出声,眉眼弯弯如池中映月。“瓦塔丽小姐模仿得惟妙惟肖”

“欸嘿,我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你要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嗯,我在玛丽乔亚就想...你们肯定会来救我,所以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德的境遇跟我当时很像,都是还未做好准备就被拉上这艘贼船。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需要一处可供修养的容身之所,海是伟大而包容的,我们能互相包容、理解、关爱也是十分幸运。

如今德身上的忧郁与惆怅已经所剩无几,他温存的目光,高雅的举止,慷慨的外表无一不显露着他拾回的尊贵身份。最高洁的骑士值得最好的剑。

“我去做点甜点,待会儿给费特费尔送点去,辛苦他们了”

“塔丽亲~我也来帮忙~”

极其讨厌的声音爬上脊梁,我拉开橱柜的手一震,僵硬地扭过脖子。猎犬的反噬真是祸害不浅,我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啪!

方块魔术师/恩姆打了个响指。

面粉袋跟黄油从橱柜中跳出来,自己倒入玻璃盆中,橘皮分成几瓣翅膀飞进碾槽。厨房像被仙女施了魔法般自己活动起来,乒乒乓乓十分热闹。

德的身子杵在原地,不确定地问道“恩姆阁下?”

恩姆解除了施加在脸上的魔术,第一次在我们面前露出真容。

他是个专业的魔术师,脸上带着妆,左眼下还彩绘出一竖列黑色方块。兔子先生的眼睛是黑色,恩姆的眼睛却是粉红色,很怪异。

“是我呀~待会儿吃小熊饼干~”

“您不是去地下了吗?”德有点无措地起身接过向他旋转而来的红茶。

“嗯~我中途改变行程,现在准备跟你们一起去地下~”恩姆口吻得像是什么普通旅行,随手接过长着简笔画脚丫的茶杯品尝起来。

我同样接过蹦跳的茶杯,咖啡豆浓郁的香味钻入鼻腔。我与德的眼神交流一刻,随后倚着厨台喝起咖啡。

“笼罩鱼人岛的迷雾也是您制造的?”

“对~我用魔术将鱼人岛变消失啦~”

德真挚言道“感谢您的帮助”

“魔术能得到观众的喜欢是我莫大的荣幸~”

我作出黑脸说“你现在可以把鱼人岛变回来了”

从现状来看八成没好事。果不其然,这玩意儿下一句就是坏事。

“我办不到,这个魔术名为「白鸽」,是独属于兔子先生的魔术。想将鱼人岛变回来需要各位进入「白鸽」,帮我找到兔子先生”

“哈?”

恩姆悠闲地坐在吧椅上,一枚金币在他手中翻转,最后他将金币比在眼前细细端详。随后他高抛金币,金币在下落错影间分裂成八块,他接住并十指展示。

“「白鸽」能在一定范围内创造出完全真实的幻想世界,将你们带上红土大陆时乘坐的泡泡也是借由这个魔术完成”

“我记得美梦果实的能力就是靠想象影响现实...”

“再厉害的魔术也不过骗术,真实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改变”恩姆粉红的眼眸微合,脸部肌肉雕刻般纹丝不动。

“但我偶然中发现了一种生长在红土大陆上的苔藓,南海人编写的老医书上写过,这种苔藓能用作医疗镇痛,具有一定致幻能力。大量服用后人体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变异”

“我依靠特殊的提取手法,从这种苔藓中得到我命名为「鸽子」的特殊物质。我发现这种物质存在于许多地方,是世界的本质之一”

“它模糊现实的能力跟我的美梦果实极为搭配,能使我的能力一瞬千里。「白鸽」就是成果”

“「鸽子」在兔子先生身上。为了纳入鱼人岛全境,兔子先生必须耗尽所有能量留在鱼人岛,它本就是脱离我的独立意识,现在鱼人岛在做何种美梦我也无从知晓”

在亚空间内捏造出一个新空间,难怪恩姆某些魔术会令我头痛欲裂,这不完全克制依靠角空间活命的猎犬吗。

“你不能进入「白鸽」的领域吗?”我质疑道。

恩姆摇头,脸上立刻挂上苦恼的表情,叹息到“兔子先生也算是我~我会迷失在自己的美梦中。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向艾斯亲口中无所不能的副船长求助”

“艾斯亲已经进入美梦整整两小时了,所有人都沉默于美梦中。我也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拉长,「白鸽」会对在内的人产生什么影响,不仅是医书,还有谣传南海几十年前的瘟疫就来源于当时大量流通的红土苔藓”

胡说八道,当初南海的「黑魔」已经被神教会认证为恶魔。恶魔...

嘶,说不定真的。

...

啪唧!

明明在说严肃的事,面团在砧板上啪唧啪唧地甩多少有点不合气氛。

似乎是难得见我思考了那么很久,德端起红茶的手提了又放,嘴唇张了又闭,眼里隐隐慌张与担忧加甚。

看得出恩姆用小麻烦解决大麻烦是无奈之举。进入「白鸽」领域,找到兔子先生,让它解除能力,跟把大象塞冰箱里有什么区别。

“你不早点来,他们都进去了”

“没打算来的,但我还没进去通道就突然关闭了~我只好回来啦~”

“你小子原本还打算撂下烂摊子不管吗?啊?!”

忍不了一点!建议给他一拳!

德好险躲过空中飞人,恩姆今天第二次在空中旋转648°摔在绿植上。

见动手了,德一副妈妈的模样走过来劝我们要和和气气。

“瓦塔丽小姐,我相信艾斯先生他们肯定能走出来”

绿植将恩姆扶了起来,帮他整理起衣帽。

“我去休息了,不想再见你”我满脸颓废地靠在德肩上。青筋突突地跳,本就不健康的精神状态火上浇油。

“要是我休息够后「白鸽」还没解除,把你嘎了一样能解决问题”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德将恩姆告知了费特费尔,我就去阿吉尔的花圃躺一会儿。

吉总的躺椅非常符合人体工学,大家都很喜欢,特别是盖亚和艾斯有地就躺比咸鱼还平。

鼻尖萦绕着铃兰的幽香,头疼渐渐消退了点。

思静是消去刺痒与疲惫的良药,之后可以让巴特里尔帮我做个木鱼敲敲。

确保记忆没有漏洞后,合上眼,按照语言概念刻下暗示,自我暗示是最简单便捷改变自己的途径。

我回忆,逐渐进入做梦般的状态。

记忆的始端是一截从中夭折的死树,它飞快地掠过车窗口离开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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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树林遮住大部分天空,缝隙洒下的日光刚好将森林照亮。不过在层层草木后仍是深不可见的黑暗。

木屑、树叶和动物粪便腐烂的味道充斥林间。树枝急切地敲打车窗,车轮碾碎石块,座椅抖动不断。

艾斯被震得腰疼,他一醒来就在车上,周围很陌生,不仅是对外界的,也有对内在的不确定。

他好像忘记了他的名字,也记不起醒来前的一切。所幸具有一定认知水平,不像初生的婴儿般无知。

车前排有一男一女两人,二人十分高大,不对、是他身体变小了。以前的他很高吗?

四下打探没有有印象的东西,倒是驾驶座男性口袋内装着的东西,轮廓很像是枪。

女子的视线一直通过后视镜落在他身上,她眼神很奇怪,盯得得他浑身不自在。

身上别的带子扯不开,抬眼就跟后视镜中的女子视线相对。他仅仅做了一个动作,那双眼睛就瞪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熟人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行动快于思考,艾斯直接从带子下缩出来,蹬步弓身冲向前排,左手瞬间碰上了男子腰间的硬物,是枪没错。

女子起身想制止他,但那宽带子也妨碍到她。艾斯在驾驶男子抓住他手臂前抽出手枪,后退随后比向驾驶男子的脑袋。

“你们是谁?”

男子和女子的张大的嘴唇颤抖,震惊到精神都不似正常。

窗外人影闪过,车身猛地一颠起。

在这种林间路上,片刻的分神都是致命的。

“啊、前面!”艾斯在车滑下路口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偏偏是在上山的路上,悬崖虽然不是万丈高,但车还是翻滚了四圈,撞倒两颗小树才停下。

艾斯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卧倒在座椅下,四肢撑着角落没让自己在车厢内撞来撞去。

现在车身翻倒,艾斯松开手翻下来顺手拿走刚才落了的枪。

驾驶座男子估计是第一次撞击脑袋就磕在侧窗,副驾驶的女子还有意识,艾斯看了眼就拉开车门把手走出去。

玻璃划出几道口子,身体有些乏力,小孩身体就是弱。

引擎冒着烟,空气里一股子汽油的味道。

副驾驶的车门被撞得变形,从外打不开。就在艾斯打算试试另一侧的时候引擎盖下突然冒出火光。

“呃、喂!车子起火了!你能自己出来吗?快点!”

艾斯猛地拍了几次还未完全碎开的窗户,随后跑到男子那侧,拉开车门,扯开带子将男子往外面扯。

这具身体的力气真是太小了,完全搬不动一个成年甚至有点强壮的男性。

“哈哈”

还清醒的女子从喉咙深处发出阵阵笑声,带着跟当下格格不入的欣喜。

“笑什么!你赶紧出来!”

艾斯刚刚将男子拖出车外,还不够,引擎突然被炸开,从里面冒出熊熊大火。

周围不断升高的温度与浓烈的汽油味刺激着艾斯的大脑,在作下判断前火焰再次高涨。

这时,男子睁开眼缝,不知从何来的力气挣脱了艾斯拽住他的手,又将他往外面推了把。

艾斯咬牙转身,爆炸瞬间淹没车身。

两小时后,艾斯用湿润的泥土盖住最后的火苗,奇怪地嘟囔。

“搞什么啊...我认识他们吗”

不知道,但如果是亲近的人,就算没有记忆多少会心痛吧。艾斯除了一点没能救出他们的自责外没什么感觉。

前后都是茫茫的山峰和森林,只能按照摔下的小路一直往前走。

云层层层压低,天空灰暗昏沉,似乎下一刻就会落下雨滴。但直到天彻底暗下前雨也没有落下。

远远看见有处发着光的地方,但太远了,夜晚的森林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危险,还是找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去。

检查附近没有大型野兽活动的痕迹后,就地找了个落叶堆躺下,又饿又困,闭眼就睡着了。

本该雷打不醒的一觉,却中途醒了过来,微睁双眼,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面前。

黑夜里,他举着枪对准了自己。

艾斯没动,眯着眼睛装作还在睡。

正想着如何行动,却不想面前的人影主动收了枪,开口道“噢,你醒了”

被发现了,艾斯直接睁眼看着他。

男人披头散发浑身肮脏,根根秀发和胡须遮住他大半长脸,应该没有比流浪汉更贴合男人的词了。

艾斯起身,手肘擦过口袋确认枪还在,男人的枪是自己的。

“小娃,记得自己的名字吗?”流浪汉蹲了下来,像在端详他的脸。

艾斯顿住,“我什么都不记得”

“看你这身伤,估计是把脑子摔坏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艾斯颇为认同地点头。“你又是谁?”

“看不出来吗?我是个流浪汉”

“怎么会有流浪汉拿着枪”

“是玩具手枪,你不也有吗?”流浪汉指了指艾斯的口袋,随后从自己口袋里抓出一袋饼干递给艾斯。

“喏,饿了吧,你睡觉时肚子就一直在叫”

“你是个好人!”

在艾斯拆包装吃饼干的时候,流浪汉又拿出水袋放在旁边,接着指出一个方向。

“这条路的终点是个小镇,你沿着路走很快就能到,那里人应该认得你”

流浪汉挠着油头起身,“如果你想找我,可以顺着镇里的小溪往下走,见到碎石堆后左转直走,在林子里的巨石下留言”

说完流浪汉就头也不回地离开,艾斯觉得挺奇怪一人,吃完饼干就接着呼呼大睡。

12

白天接着赶路,在进入村子前,艾斯做好记号将手枪藏在了树洞里。

他目标只有一个:找回记忆和名字。

阴沉的天空下是座几十平方公里的小镇,偏远处还有零星十几座房子。在无边的森林与重山的包围下显得格外袖珍。

随便立了牌就将其命名为镇子入口,艾斯看不懂写的什么。

镇上的人看见艾斯凑上来轻声询问他从何而来,在回答后神情各异。

“神父会帮你”

在一众人的指引下,艾斯来到一处僻静犹如安眠所般的建筑前。外观上不像正统罗曼教堂,门口的修女也不像正统修女,大概是与地方融合了。

修女领着他进了教堂,那群人就停在门外,视线粘在身上十分刺人。

“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

“只是一时,很快就会结束”

“什么?”

艾斯看向修女,修女双眼平视前方,目光不像注视着任何东西。方才的话也像幻听,修女推开教堂的正门。

白天的教堂有很多日光从玻璃中洒落,能清晰看见空气中的尘埃,十分亮堂。

教堂内部基本保持十字布局,最前方站着一名年轻神父正捧着本书阅读,见他们来了便合上书注视他们穿过长廊。

“他们都说你有什么办法帮我恢复记忆,真的吗?”

这个小镇和教堂处处透露着诡谲的气息,艾斯直觉不能多待。

“当然,我会竭力帮您完成自我,还请您静候十三日”

“为什么是十三天啊?”

“一些事项还未完成,也需要调查导致您如今的缺陷的因素。这里是您的土地,请您再留步十三天”

神父语气尽显虔诚,浅色瞳孔中倒映出教堂玻璃的十色。他从身后取出一瓶药水送给艾斯。

艾斯打开瓶口,里面是清水一样的液体“难不成是恢复记忆的药水?”

“没错,还请您使用”

不喝,先收着。艾斯觉得这个神父嘴里的话不太靠谱,还是自己去求证最好。

“您每日都能在教堂得到此物,这里的一切都归属于您,您可以随意取用”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自然知晓,但还未到揭明的时候”

艾斯无语地看向神父年轻的脸,这人的病症比他的失忆严重多了。

神父看向修女,“布蕾蒂苒,教堂还不能使用,带他去休憩所”

修女应声调步离开,艾斯偏偏头还是跟了上去,合上门前会看了一眼。

时间仿佛又回到进来时,神父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像凝固在名为《教堂》画布上的颜料,至始至终没挪动一步。

“布蕾蒂苒,认识跟我一个车里的两人吗?”

布蕾蒂苒目不斜视地冷淡回答道“认识,他们是村里的居民”

要不是布蕾蒂苒还在眨眼,艾斯都以为这个修女是瞎子。

“车翻下悬崖后爆炸了,他俩死了”

“他们未能完成将您接回来的任务,神父很失望”

艾斯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响才开口“大概在两座山后的路边悬崖下,能给他们收尸吗?”

布蕾蒂苒似乎瞥了他一眼,小孩的视野什么都看不清。

“我会通知居民为他们收尸入检”

艾斯观察这里,小镇保有与世隔绝之地的所有特点,祥和平静,死气沉沉。

虽然路人都装作正常活动的模样,但那么多注视的目光他是傻了才感觉不到。

神父说的休憩所是一栋带小院子的平房,寻常得有点诡异。

红漆木门从内推开,一对中年的夫妻满脸笑容地走出来对艾斯热情之至,对修女不闻不问。

“咦!”艾斯不是受不了陌生的热情,而是怎么看这里的人都对他图谋不轨。

基本的礼仪常识告诉他不能直接拳头对笑脸,艾斯转头就想跑。

门内传来的食物魇香缠上了艾斯逃跑的脚,肚子哭诉起自己一路不容易。

想了下,吃别人东西被别人惦记也划算。于是艾斯理所当然地进入了这个家。

在夫妻家里大快朵颐后,夫妻又帮艾斯重新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艾斯别捏地道谢,并询问夫妻的名字。

艾斯没忘自己目的立刻出门,镇上所有人都装作对他的行动视而不见。即便他顺走摊位上的东西,摊主也只是看他一眼,甚至鼓励地点头。

大人们显然是个同盟,艾斯发现从他们那问不出什么。于是他决定寻找同盟,大人不行就找小孩。

也是这么观察发现,这个镇子上没有老人也不见小孩的踪迹。街道上的居民都是年纪不过40的人,这跟镇子毫无活力的现状相悖。

他该去哪找同伴?艾斯想到流浪汉,现在情报太少去了也没太大用。

首先把镇子全探一遍再做打算吧。

艾斯翻墙掀瓦,随处游荡,天黑前将镇子摸清了三分之一。

他还找到了流浪汉口中的小溪,在镇子西边的外围,附近房屋很少多是农田,还有饲养鸡鸭猪什么的。这么看倒十分乡野闲适。

跳下土路,沿着溪流往北走。人烟逐渐稀少河道变得狭促,横穿过树林也能回到镇上,艾斯并不着急。

倒没想到会碰见人。

一个跟他身高年龄相仿的男孩从河道下的皇竹草从中爬了上来,身上还粘着草屑,蹙着眉戒备地看着他。

“外人?”男孩的长发扎成了马尾,脸长得很漂亮。

“没错,你怎么知道?”

“镇上就那么几个小孩,还都在同一个教室上课,能记不熟嘛”

男孩指着艾斯的鼻子喊道“记着,你今天在这儿见到我的事不准跟任何人说!”

“好啊”艾斯答应得一脸爽快,反而把男孩整不会了。

“真的?你可别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我可不是好惹的”

“我答应帮你保密,不过你得当我的同伴”

“哈?叫我带你融入学校的小集体吗?小孩子就是这样...”男孩用老气横秋的语气严肃道“我拒绝,我跟他们关系不好,也没有自立小团体的打算”

“那我就在镇上到处宣传你在这的事”艾斯笑得有点坏心眼,刷地向林间跑去。

“啊?!你个笨蛋!别跑!给我回来!”

艾斯跟猴子一样根本抓不住,男孩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答应艾斯的组队请求。

然后等艾斯凑过来男孩又是一次猛扑,然后失手。

“可恶!”男孩挠着被枝条拨弄得乱糟糟的头发,气急败坏道“看你身手这么好我也不是不能带着你,但今天太晚了,明天!明天下午2点再在这里集合”

“嘿嘿,一言为定!我叫...”艾斯向男孩伸手,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在想说出名字的时候他停顿半秒。

“我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啊?本以为你是个身手好的,结果还是个脑子坏的,没事,我帮你取名,就叫笨蛋吧”

男孩没接过艾斯递来的手,自己站起来整理衣冠。

“你才是笨蛋”艾斯瞬间反驳。

“...我才不会幼稚地跟你争吵。我叫夏砂,今年十一岁”

“还是臭小鬼啊”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夏砂扎好头发,恶狠狠地转身大步离开,像只鸭子。“再!见!”

还挺有礼貌。

“你别跟着我呀!”

“没跟着你,我也走这边”

看着只有两座房子之隔的家,夏砂小小的脸上露出近似绝望的表情,艾斯觉得有趣地笑着。

他推门进入亮着橘色灯光的房子内,夫妻早坐在餐椅上,桌上摆满了称不上佳肴也算家常的美食。

他们热情地招呼艾斯上桌吃饭,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但这座房子内没有任何证明他们夫妻关系的物件。

吃完饭夫妻还招呼艾斯去洗了个澡,拿出新衣服将原先被划破的衣服换下。

艾斯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即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在他记忆中,是否有家人等着他?

有的,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他必须找回记忆和名字,然后平安回去。

11

早上

夏砂轻悄悄地挪步,绕开在他家门前打瞌睡的艾斯。

也不知道哪步出错,那小子上一秒睡得跟猪一样下一秒都鬼一样拍他的肩膀。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嘹亮无比,夏砂家门打开,从中走出一脸病态的女性。

“夏砂,你在做什么?不能大声吵闹”女性声音含怨,神色冰冷。

“对不起、妈妈”夏砂慌张地推开艾斯,垂下头认错。

“这个孩子是...”夏砂母亲看见艾斯,瞬间蹙起眉头咬牙道,捏住手臂的骨节咔嚓作响。“请不要骚扰我的孩子”

艾斯看了眼使劲瞪他的夏砂,吹着口哨走了。母亲脸上的恐怖的表情渐渐消失,夏砂这才重新出门。

艾斯从围墙上跳到他面前,又吓了他一大跳。

“不是说好下午2点集合吗?你这么早来堵门干什么”

“又没说2点前不能见面,你要去哪?”

“看不出来吗,我要去上学”夏砂展示书包。

“这种地方有学校?我也去看看~”

“你真是自说自话!有谁能来管管你啊!”

说是学校,其实是以前某家族遗留下来的别墅改建而成,仅置办出一间房间用作集体授课。无论哪个年级的学生都在同一间教室,学生不到两位数,老师也只有一位。

坐在教室内的学生只有5位,还不包括擅自入座的艾斯。

“来上学的人真多”艾斯大概是真情实意地感叹。

同学三人组聚在一起对着夏砂和艾斯窃窃私语,夏砂视作无物地翻开课本预习起来。

艾斯凑过去,问“上面写的什么?”

“连字也不认识吗,不过我们镇的文字的确和外面不一样”

夏利叹口气,指着一个词语说“这个是「渡口」,我们镇子的名字。别问我为什么在山里还叫什么渡口,我也不知道”

吱呀——门被打开。

夏砂压低声音对艾斯说“你自己去跟泰勒老师说明情况”

名为泰勒的女老师戴着一副银框眼睛,翠绿的眸子闪烁智慧,眼角的泪痣为她知性的面庞增添一丝魅力。

“安静,各位同学先自习”泰勒布置完任务才将目光挪到艾斯身上。“这位同学,和我去外面谈话”

夏砂是说泰勒老师值得信任,艾斯便也将自己的问题告诉了她。

泰勒眼眸微垂,似有水波涟漪。

“孩子,你必须离开这里”

“但我还没找回记忆”

“待在这里你不一定能找回记忆,但留在这里肯定对你有害。你是外面来的人,怎么也不该在这座镇子上寻找记忆”

艾斯眨眨眼,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像有某种力量牵引着他留在这寻找答案,至少这镇子的秘密与他有关。

“我该怎么离开?”先留个后手总没错。

“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有上百公里,森林中有许多猛兽活动,想不靠代步工具离开十分困难,更何况你还是个孩子”

泰勒推了推眼镜框,“虽然镇子会定期在外界购入物品,但货车已经三个月没来过了”

“这不完全出不去嘛”艾斯大失所望。

“哎”泰勒也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曾经给了夏砂那孩子一份简要地图,你可以向他询问。至于你的事老师再帮你想想办法...”

说完泰勒老师就回去上课,艾斯也坐在后排等课程结束。

幸好艾斯睡觉不打呼噜,不然泰勒老师肯定得把他撵出去。

夏砂用书卷狠狠地敲在桌上,艾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打着哈欠问“结束了?”

“真亏你这么困还一大早起来堵我...对,我们11点就放学,快回家吃饭吧你”

泰勒老师已经不在讲台上,其他四个孩子嬉笑着从夏砂背后跑过,夏砂被推了把撞到了膝盖。

“啧”夏砂瞥了眼逃跑的同学,提着书包就走,艾斯也跟了上去。

“他们为什么推你?”

“我跟他们合不来”

“但这不是他们能欺负你的理由”

“你很烦欸,那群臭小鬼们就是这副德行不需要理由!”

“哦,那个老师说你有一份地图,能给我看看吗?”

“泰勒老师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哈”夏砂看起来不太乐意,“我知道了,还是按昨天约定的时间地点来找我”

他们在学校门口就分开了,也不知道艾斯要打算去哪。

大概是去跟那群不友好的同学交流了一番,就算他们哭着跑回家告状,家长们也拿艾斯没什么办法。最迟明天夏砂就能得到他们的道歉。

不知道教堂中午有没有午餐,吃饭的时候是人最松懈的时候(他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