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珉弦在冰冷的雨中站了许久,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管家把他拉回去的。
今天是工作日,商珉弦难得没有去公司,他状态实在太差。
商辰是在中午过来的,此时已经雨过天晴。
当时商珉弦正坐在窗边喝管家端给他的姜茶,看着窗外。
长束的光芒刺破云层,射到庭院的草坪上,商辰在这样的光柱下穿过草坪间的小路,然后进了屋。
商珉弦放下装姜茶的杯子,转头看向管家。
管家心虚地撇开了脸。他在商家做事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知道商珉弦小时候发过一场很厉害的高烧。
而这次的高热不仅蹊跷,而且来势汹汹。
昨天虽然冷,但是以商珉弦的身体素质不至于如此。犹豫了半天,他心里有点不放心,还是选择告诉了商辰。
商辰进来后就直接让所有人都出去,偌大的客厅只剩父子二人。商辰已经年过五十,但是常年的自律生活习惯让他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
没有感情的人,好像老得都比正常人要慢。
他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气质冷傲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时,浑身散发着一种傲视天地的强势。
商珉弦看着他,像看到多年后的自己。
一张对感情没有任何期待的脸,一颗永远以一种频率跳动的心脏。
这让他突然生出一种无力,以及怨憎。
“你又发烧了?”商辰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他,目光中没有关切,满是审视。
商珉弦看起来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他甚至对商辰做到了完全无视的状态,站起身一言不发就要上楼。
“商珉弦。”商辰不满他的无视,从沙发上站起来喊他。
“别叫我!”商珉弦突然回头冲他怒吼,双目通红。
商辰愣在原地,商珉弦的情况比他预想得还要糟糕。自从......十二岁之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过这样激荡的情绪。
片刻后,商辰语气和缓了一些,但开口仍是命令:“你得去看医生了。”
商珉弦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前,以一种对抗的神情看着商辰:“我不去,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商辰声音平稳冷静:“你跟我较劲没有意义,不看医生的后果是要你自己承担的。”
“那我就承担。”商珉弦一副麻木无所谓的样子,转身缓慢地往二楼走去,声音充满了逃避现实的死气:“你最好把我也毁了。”
商辰听到那个“也”字,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眼眸也晃动了一下。
只一下。
然后就恢复了正常,他蹙眉站在原地,看着商珉弦一步一步上了楼。
商珉弦进了卧室之后,就坐在床边,痛苦地抱着头。所有的心智和心灵力量都紧绷着,偶尔又会时不时爆发出意识的火星。
商珉弦的混乱,还没有结束。
这天晚上,佣人路过商珉弦的卧室的声音,又听到他在里面自言自语的声音。
是商珉弦自己的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气。
一个声音很困惑,痛苦地诉说着什么。
另一个声音则温柔又仁厚,似乎在劝慰,在安抚。
庄清河开着车离开后,也陷入了无所适从的情绪中。他今天没什么事,可以不用去公司,突然空出来一天,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在街上兜了两圈,最后驱车向郊外驶去。
到了静山墓园时,雨已经停了。
静山墓园维护得很好,光照也不错,白天几乎没有阴森的感觉,只让人觉得很清冷寂静。
庄清河遵循上次和商珉弦一起过来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墓。
他站在墓前心情复杂,许久之后也只能默默吐口气。
这时旁边人也来祭奠,跟庄清河微微点点头算打招呼,然后就把纸钱和贡品什么的拿了出来摆好。
过了几秒,那人突然抬头看向庄清河,一脸惊恐。
他记得自己父亲隔壁这个墓碑,每次过来都会看一眼。次次都在心里唏嘘,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看,还这么年轻,死这么早真是可惜。
现在这个人,就站在墓碑前。
卧槽!!!
这种东西大白天也会出来吗?
他偷偷瞄了眼庄清河的脚边,有影子啊。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又偷偷看了看庄清河的脸。
就是他!长得跟个明星似的,没错了。
这时,庄清河也察觉到了旁边打量自己的视线,偏头看了看他,看到男人的供果和纸钱,露出了一个得体又带有宽慰的笑。
然后继续默默看着墓碑发呆。
“你......”男人开口。
庄清河看向他:“?”
“你出来了?”
出来?
庄清河用莫名的眼神看了他几眼,这话怎么说的跟自己进去过似的,他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嗯了一声。
男人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迟疑了一下又问:“不怕晒啊?”
庄清河被他弄得也抬头看了看天,别说今天天气确实不错。
哟,有俩小鸟飞了过去了嘿。
“今天还行啊。”太阳不算大,庄清河看着飞走的漂亮小绿鸟,随口回应。
男人吞了吞口水,指了指自己老爹的墓,问:“你见过他吗?”
庄清河凑过去看了眼照片,摇摇头说:“不认识。”
“呃......”男人心想,自己老爹过世八九年了,估计已经投胎了。这男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死了才两年多吧,还没排上号?
“下面,人多吗?”男人又问他。
墓园的布局是梯形的,他们这个位置在比较高的地方。庄清河见他蹲着,以为他懒得站起来让自己帮忙看,于是往下面瞅了一眼,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什么节,没多少人,庄清河摇摇头:“人挺少的。”
“!!!”
男人看到他做出了看的动作,汗毛瞬间就立起来了。
他还是觉得荒谬,想到另一种可能,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你是双胞胎吗?”
“哈?”庄清河愣了愣:“不是。”
接着又笑了,转头看着墓碑,喃喃道:“我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可别再有第二个了。”
男人噤声,不是双胞胎,他的最后一种猜测也错了。
五分钟后,两人就在墓碑前盘腿坐下了。
“我姓曲,叫曲歌。”男人自我介绍,性子看起来挺爽朗的。
庄清河笑了:“你这名字占便宜啊,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