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专等她的召唤似的,黑雾一凝,人影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譬如,跟他睡一觉。
她束手无策,只得喊人:“慕声。”
他能安生大半个月。
她踮着脚尖试了三四次,指尖堪堪碰到鸡翅膀,只揪下几片小绒毛。
但比起杀戮的肆意,在这件事上,他却谨慎得多,将自己死死地限制着,好像生怕误伤她一样,不憋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轻易碰她。
她揉了揉胳膊,想把鸡取下来的时候,却够不着了。
凌妙妙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亲吻他尖尖软软的耳朵,又用手摸了摸,感觉自己像是诱拐青少年的不良少女:“可以,可以,来吧……”
这鸡不是用法术杀的,是被他亲手掐死的,估计放不了多久,就要坏掉了。
少年漆黑的眸中水光润泽,眯了眯眼睛,眼角红得宛如沁了血,“嗖”地站起来,六神无主地抱着她,扎进了最近的帐子里。
她刚抡上去,又觉得不妥。
这便轻易化解一场风波。
厨房是改造过的,空间巨大,便于储物,里面形形色色的野生动物堆得比人还高,几乎被冻成了一座冰山,凌妙妙将鸡抡上去的时候,还要踮一下脚尖。
夜里,凌妙妙做了个梦。
半晌,她捏着鸡翅膀,小心地将肥硕的芦花鸡提了起来,扔到了厨房。
在梦里,回到了她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在长安城里,慕声变着千百种花样欺负她。
凌妙妙和地上的死鸡相对两无言。
白日里将她丢在人潮中间,待到夜幕降临,才来找她,讥笑着将她带回去。
“……”
他在前头走,宽肩窄腰的靴子挺括,背上绣了麒麟花纹,腕带绑紧,收妖柄镯子似的挂着,少年的马尾高高地扎起来,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地自顾自走着。
“不用,不用……”妇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与此同时,她终于爬到了门边,扶住门框艰难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
——这时候,纵是无情,也是好的。
凌妙妙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心里的愧疚更甚,从怀里掏出荷包来,捏出了一点碎银递给她,感觉有点难以启齿:“真是不好意思……就……就算我买你们家的鸡,行不行?”
明知道是个幻影,凌妙妙在后头跟了两步,猛地跑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不要了……送……送你了……”妇人被她碰到的瞬间,惊恐地躲开,仿佛面前的小姑娘是鬼一样,手脚并用地向后磨蹭,“你离远点……”
他惊愕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凌小姐不好好走路,这是干什么?
“……大娘……”凌妙妙克服了一下心理障碍,揪住湿热的鸡翅膀,将死鸡拖到了面前,“您看这鸡……”
凌妙妙刚说了一个字,喉头一哽,眼泪便下来了。
他扭身折返,断了脖子的鸡整齐地摆在凌妙妙脚下。
“没什么,”她擦了擦眼泪,平静地说,“我就是太想你了。”
“鸡放下!”凌妙妙拍着大腿,朝着他的背影喊。
她太委屈了,明知道毫无道理,还是忍不住对梦中人说了真心话。
那人一顿,宛如被关掉了什么开关,瞬间收敛了身上翻滚的浓云和獠牙,转身幽幽地走了。
慕声伸手,接住了她脸上的眼泪,讥诮地看了一眼湿润的手指,又伸出指腹,抹了抹她的脸:“别哭了。”
凌妙妙吓了一跳,一边蹲下去扶她,一边拉住旁边人的衣摆向后扯,没好气地叮咛,“你回屋里去。”
凌妙妙“嗯”了一声,别过头,扬了扬手,示意他先走:“走吧。”
“……大娘?”
他却半晌没动,凌妙妙抬眼,少年正低着头,微笑着望着她,带着百般克制的留恋,那神情她再熟悉不过。
妇人的叱骂戛然而止,大张着嘴,嘴唇哆嗦着,两眼一翻,径直瘫软在了地上。
他理了理妙妙被风吹乱的头发,在她颊上吻了一下,轻轻道:“我也很想你。”
升腾起来,来人双瞳泛着红光,面无表情地露出尖利的牙齿,举起的手上捏着一只芦花鸡的的脖子,鸡脖子已经被扭断了,无力地垂在一边,整个鸡身在他手里拎着,钟摆一般左右摇摆,还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凌妙妙睁大眼睛,伸出手去摸他,才碰到人,梦便骤然醒了。
不知什么东西,身上黑气盘桓,从脚下
深夜里蛐蛐儿在鸣叫,夜色如此寂寥。
凌妙妙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睁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她,张了口,还没反应过来,身旁“轰”地涌过一片乌云,漫过了她。
凌妙妙茫然望着虚空,感到脸上濡湿一片。
粗布衣裳的妇人气势汹汹地进来,边走边麻利地挽起袖口,嗓音粗嘎:“我今天就看看你们家怎么回事……”
身旁的人黑亮的头发铺了满床,捧着她的脸,正一点点吻去她苦涩的眼泪。
门只是虚掩,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了,撞在门口的木桌上,咣当。
她侧过头,慕声的眸子又黑又亮,懵懂地看着她。
“你们这家人怎么回事啊?偷偷偷,一只两只算了哦,七八只我们要不要过活的呀,年纪轻轻有手有脚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慢慢偎过去,环住了他冰凉的身体,用力将他背后的衣服揉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