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居于此地,就是为了防止慕声伤人,又便于与在极北之地的慕瑶和柳拂衣汇合,现在他可以控制自己了,换个地方也无妨。慕瑶既然来信让搬,说明他们忙碌的事情大有进展。
慕声似乎依然无法理解话语的实质性内容,只是看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含着笑,大约是肯定的模样,信而为真,睫毛一动,手臂一收起了身。
“这不就要回家了嘛。”妙妙无辜地看他。
只是放了她之前,觉得不太解恨,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咬了两下,才感到舒坦。
他说着叹了口气,满脸怜悯:“小姐,都这样了,你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船行三日到了太仓。凌妙妙望着规划整齐的街市,感觉恍若隔世。
阿意从怀里掏出封信:“这封是托我给你带来的,另一封寄到家里,说姑爷病了,让你回去住。”
清晨,冰凉的雾气还未散去,路上行人很少,她仰头四顾,有些不认识了:“咱家那个大匾额呢?”
“慕姐姐怎么说的?”她把菜篮子放在了地上。
在她印象里,郡守府屋宇连绵,中间圈着硕大的园子,飞檐翘起,门口两只巨大的石狮子镇着,气派奢华。
凌妙妙顿了顿,瞥了一眼慕声的脸,暗自憋笑。
“小姐,这边,咱们搬家了。”阿意引着他们拐了个弯。
头发不挽,衣裳也不好好穿,眼角画的红红的还向上挑,俏俏妖妖的……看上去不大正常。
“原来的郡守府呢?”
“慕小姐来信到家里说的。”阿意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挪到了慕声身上,嘴角一撇,一副难过的模样:“姑爷脸上都画成这样了,还不是失心疯吗。”
“卖了,换了银钱,添补赈灾银两。”阿意停住,指着一处同无方镇那处宅子差不多大的小民宅,“这里。”
妙妙吓得一哆嗦,身后的慕声也被惊了一跳,警铃大作,眼睛蓦地放了红光。妙妙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让他放松:“没事没事,自己人。”
凌妙妙有些意外,迟疑地迈进门里:“宛江又发水啦?”
凌妙妙刚一靠近,震天动地的咆哮冷不丁响起来。
甫一进门,她便惊呆了,宅子小巧玲珑不说,那简朴的布置,简直与她那铺张浪费、附庸风雅的老爹背道而驰。
“姑!爷!好!”
“不是。还不是因为小姐在外。”阿意在前面走着,笑着回过头来,“老爷说,往后谁也不要同他比清廉,是为了行善积德,给远处的人多求福报。”
这地方偏僻,买几棵小青菜需要走好几里山路,她自然是记不得路的,现在慕声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见人就杀的习惯,便带着他当导航。
凌妙妙心头一梗。
凌妙妙扯着身后的慕声慢慢踱过去,后者骤然见了这么多生人,精神紧绷,黑眸翻滚着戾气。
旋即,一个影子便从屋宇后头小跑着绕了出来,见他们立在前院,怔了一下,随即挺着大肚子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乖宝儿?”
阿意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小姐?”
“爹!”凌妙妙攀住凌禄山的手臂,有些吃惊地盯着他的绸裤:“这是干啥呢?”
“谁给你说姑爷得了失心疯?”脆生生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
“我也晨跑。”郡守爹非常得意地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挺了挺肚子,“坚持了好几年了。怎么样!阿意都说我瘦多了。”
“听见了!”回答声变成了震天动地的咆哮。
妙妙打量几眼:“……嗯,是瘦多了。”
阿意掏掏耳朵:“没听见。”
“会说话。”郡守爹笑眯眯地撸了撸她的毛。
“听见了。”男男女女家丁仆人整齐划一地回答。
慕声的手猛地收紧,露出了警告的神色,妙妙反手握了握他,比划着:“是爹,爹,记得不?”
背对她的阿意,还在一群人前头接着训话:“所以,见了姑爷照旧问好,不许笑,不许盯着姑爷看,听见没有?”
似乎是全不晓得,又似乎是记得一点,他歪了歪头,漆黑地眸对着她的眼,放松下来。
这个镇子偏僻,靠着深山,环境比较恶劣,自零星几家邻居仓皇逃走之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乖乖站着的慕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爹,他……”
凌妙妙挎着一只精巧的竹筐刚进门,就被门口乌泱泱的一堆人惊呆了。
郡守爹一手拉她,一手拉慕声,像是牵着两个小孩,笑呵呵地拉进了屋:“没事,没事儿,爹知道呢。”
“姑爷得了失心疯。”
天这才大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