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宴的这句话说出来, 落在徐尧耳朵里,立刻在脑海里变异成了很多个版本。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林砚好端端会住在谢无宴家?
徐尧整个人在原地怔愣了好几秒,对徐尧而言,无数可能中最可怕的答案莫过于是因为林砚在跟谢无宴交往, 这个猜测令他胸口沉痛, 脸也一下子变得煞白, 因为状态变化得太过于明显,连一旁站着的外人都看了出来他的不对劲。
莎莎也在一边, 自然看到了他陡然变化的模样。
就像陆羁有姜木他们当僚机, 徐尧也有自己的狗头军师, 莎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赶紧背地里掐了一下他,徐尧被这一点刺痛唤醒,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惊恐的目光,偏头看向莎莎,见对方正朝自己拼命使眼色, 稍稍收敛了几分情绪,干笑了一声缓和氛围, 问林砚:“你怎么会住去他家?”
林砚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很自然地对着他解释道:“那天我家楼上漏水了,家里被水泡得不能住人。只是那会儿时间太迟了,一时找不到别的地方落脚, 正巧他就住在我家隔壁, 就顺便借住了几天。”
徐尧听着林砚从容坦然毫不隐瞒的解释, 一时间只感觉自己头晕目眩, 简直要吐血了。
这叫什么事啊?这边他还想着怎么徐徐图之,在和军师详细布局, 瞻前顾后,好不容易把喜欢的人约出来,想借着谢谢他来帮忙的名义和他约酒,指不定喝着喝着就擦枪走火了。
结果好不容易第一步刚踏出来,却发现出师未捷身先死,敌人已经深入基地,快要把家都给偷了。
拜托,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企图也太明显了吧?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如果不是心怀不轨,谢无宴这种住惯了豪宅的人怎么可能就住在林砚隔壁啊?
可恶,这群心机深沉的男人。
徐尧也想搬家,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就要搬到林砚家隔壁,然后告诉他,他家里也有无数空房间,可以让林砚直接拎包入住。
他在那边头脑风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那边的青年转过头说:“我先回去了。”
徐尧心里自然是百般不情愿,他今天把人喊出来的目的可都还没达到呢。但是眼下这个情况,谢无宴又站在旁边虎视眈眈,有些话实在不方便说,他舔了舔嘴唇,只能不甘心地说:“好,那下次再请你喝酒。”
那件羽绒服还松垮地搭在青年肩头,他越往外走越觉得冷,抬起手用手指去够羽绒服的边沿,另一只手在他摸到边缘之前提着羽绒服帽子将衣服整个举了起来。
林砚有些惊讶地抬了抬头:?
温暖的羽绒服骤然离开身体,他冷的整个人都抖了抖,瞪了谢无宴一眼。
他的眼珠很大,黑白分明,因为寒冷更是含着水汪汪的雾气,比起生气,撒娇的意味更多。
谢无宴看见他的视线,发觉他误会了,他低声说:“穿上。”
像林砚那样披着想套进袖子的话,会很困难,谢无宴这样一提起来,倒是正好方便他抬手。
林砚愣了愣,随即振振有词:“我没打算穿。”
他伸手只是想把外套裹紧点,毕竟到停车场上车后又有空调还得脱,他嫌麻烦。
这里距离舞台很远,光线已经暗了下来,在寒冷的冬季,青年的肌肤更加的透亮,他刚紧急上舞台救场,玩的还是摇滚乐,头发蓬松,有种又酷又秀美的矛盾感。
谢无宴见他没动,男人动了动,往前走了几步,径直站在了林砚面前。
男人比他高,一米九朝上的身高让谢无宴足以俯视大部分人群,他肩膀很宽,穿起大衣来透着一种优雅的贵气,脱下大衣该有的肌肉一样不缺。
谢无宴这样站在林砚面前,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拿羽绒服的另一侧帽沿,这样的动作就像整个人将青年完全地圈在了怀里。
林砚略有点不自在地仰起头,刚要说话,紧接着感觉身上一重,只见男人已经将整个将羽绒服裹在了他的身上。
厚重的帽子边缘有一圈白毛,他下半张脸都快埋进了白色绒毛里。
谢无宴收回手的时候,很自然地顺手拨开他下巴处的绒毛,男人的手不可避免地贴着青年的脸颊,那一瞬间几乎是陷进羊脂白玉里的触感让谢无宴顿了顿,才收回手。
林砚没留意到男人微妙的停顿,他被他难得显露出来的强势所微微惊到,抿了抿唇,迈开腿往停车场走去。
林砚和谢无宴都开了车过来,所以青年没坐对方的车回去,在林砚拉开车门的时候,谢无宴走到他车边,忽地隔着车窗问他:“吃过晚饭了吗?”
林砚还以为他是在暗示想去吃晚饭,他刚系上安全带,这会儿探头道:“我吃过了,你还没吃?”
谢无宴没说话,他用指关节点了下车窗,示意开着车窗冷,让林砚关上车窗。
林砚起初还没懂他的意思。
他开的越野车速度不快,身后那辆谢无宴的布加迪也没想过要超车,就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卡奇之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进了小区里。
直到回家,灯光一亮,青年脱下羽绒服外套,还未进行下一步,谢无宴从后面跟上来,倒是很自然地将外套接了过来,随手将它挂在进门处的衣架上。
林砚似乎也没对这样熟练的动作提出什么疑问,换了鞋一转身,看见了桌子上的几道菜,谢无宴走的急,还没来得及将它们收起来,林砚联想起刚刚的事情,这才明白谢无宴为什么会问那句话。
青年怔了片刻,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震惊多些还是别的什么多些,好一会儿才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他认出了这几道菜,看起来就跟孙谦朋友圈里发的很像,尽管因为搁置得太久已经冷了,但仍然能从菜色窥见制作者的用心。
谢无宴听见林砚的问话微微垂下睫毛,他的睫毛也很长,但和林砚睫毛的卷翘不同,他的睫毛浓密,是与眸色相同的漆黑,遮住了他眼底的真实神色。
男人说:“嗯,刷到了,就想着试试,本来想让你尝尝。”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
谢无宴的语气很平常,并没有特意显摆什么,但配着他这个人就有种莫名的苏感。
这就是晋江攻可怕的地方,一个从来高高在上的高冷攻,第一次试着做饭,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种他特有的温柔,很容易会让人产生一种沦陷的错觉。
男人仿佛只是想要陈述一个事实,也没想获得什么额外的回应,他说完,弯起毛衣的袖子,走到桌前,端起盘子想扔掉已经冷掉的菜。
但对方越是这样不争不吵,林砚看在眼里就越是自发地产生了一种近乎愧疚的莫名心虚。他走过去,试图阻止他:“不用扔,才做出来没半天,热一热还可以吃的。”
“冷掉了再热不好吃,”谢无宴看着他,神色平和而认真地说,“你想吃的话我改天再做。”
林砚看了他半晌,知道这些话都是他出自真心,心里微微动了下,最终点点头道:“好。”
*
林砚这个人在冬天和夏天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形态。
他夏天喜欢出门,再热烈的阳光都不能束缚他出行的脚步,但冬天却偏爱在家待着写歌,美名其曰找灵感。
就跟小动物冬眠似的。
原本订好了日期的恋综下一期,因为原定国家的突发战乱需要重新规划,导演已经通知了所有人,准备协调新的档期。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林砚出门时间的减少,明明应该很忙的谢无宴也渐渐会尽量留时间在家,就算当天有推不掉的公事,男人处理完事情后也会坐最近的一班飞机回来,如果买不到合适的航班,他甚至会动私人飞机。
所以林砚在并不久的后来又尝到了谢无宴做的菜。
不得不说,有些人优秀,做什么都优秀。明明也是个做饭方面的初学者,但是几道菜做得还挺好吃的。
比他的水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不过他也不喜欢白吃别人的东西,所以偶尔他也会下厨做个简单的三明治,打打下手。
其实和谢无宴合住,没有遇到林砚一开始想的那些困难。
谢无宴的洁癖只体现在他每天都会打扫卫生,偌大个屋子,客厅总是一尘不染,东西永远会放在固定的地方,好处就是的确所有东西特别好找。但他虽然自己有一套行事逻辑规则,却从来不会拿这些条款去要求林砚。
就像林砚的外套随意地挂在衣架上,他从家里带回来的抱枕就这么歪歪扭扭地放在沙发中间,谢无宴却从来不管。
他也不会进林砚的房间,会留给他个人空间,但在熟悉了林砚的作息以后,他会在他起床的时候给他温上一杯热牛奶。
谢无宴看着并不是什么体贴温和的人设,但是他的一言一行都在用最大的诚意尊重着林砚。
物业每天都会给他报维修的进展,一开始还挺快,但也不知是不是看着林砚太好说话,最近一段时间的进度是越来越慢,发展到现在,物业小哥苦着一张脸告诉林砚,重装天花板的原版吊灯要从国外空运回来,会比预期的再慢一点。
林砚听着有点意外,家里那个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的吊灯原来还是原主人从国外进口的么。
他想了想,却也没难为他们,随口回了个“好”字。
林砚这几天在家休息的舒服,空闲时间多了,他直播的时间也更长了点,直播间弹幕纷纷表示满足,除了事业粉还在等掉马以外,更多的观众表示:
主播宝宝你是一只冬眠的小猪。】
小猪待在家里搞事业,猪好,人把宝宝比喻成小猪,人坏。】
哎哟我的青天大老爷。】
我在商务座掏出了电脑扮演了一个冷酷无情的霸道总裁,宝宝我现在是个眼含热泪的冷酷无情了。】
小主播被瓜分的一天:被点家组的僚机以各种借口约出去,被花家组以各种方式偶遇,同时晋江组一个闷声不响发大财,另一个直接销声匿迹,主场受到底在做什么,我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实在不行你们出演七人版燃冬,七个人过冬更暖和哦。】
我就说小主播和谢无宴就是普通的兄弟合租,看看,现在多和谐,好兄弟解决了小主播的后顾之忧,他就可以安心搞事业了。】
前面这位老兄,是不是上帝在你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
好兄弟,别说一起住了,就算亲一亲,抱一抱,睡一睡,也无所谓对吧?】
服了你们好兄弟了。】
……
在连续两天没有出门后,林砚这一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今天林老爷子叫他过去一趟,他正好将之前求的平安福送过去。
他出门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谢无宴不在,他也没在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在合上大门的时候,林砚的视线随意地扫过旁边自家的房门,发觉在门缝边缘有一张白色的纸条。
是物业留下的么?
林砚走过去捡起纸条,这是一张很普通的白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了几句话:从他家里搬出来,我在看着你。】
我不高兴。】
我不高兴。】
字迹很丑陋,就像刚学写字的小学生写的一样。
但林砚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故意用左手写的,为了不让人分辨出字迹。
像一封无记名的恐吓信。
林砚盯着那上面的字,微微蹙起眉头。
这张纸条就好像特意选了个谢无宴不在的时间,故意放在这里让他看到。
青年对这幼稚的恐吓并不感觉到恐惧,但是却也没那么好脾气视若无睹。
他想了想拿着这张纸条去找了物业,想看这段时间的监控。
物业看着那张纸条,对这件事很重视,当即申请权限带着林砚去了监控室调出了几个节点的监控,但最直观的走廊上没有摄像头,电梯里也没拍到这个人,很明显他对这幢楼的监控设备很了解,刻意避开了这几个地方。
再加上因为楼上楼下重新装修的缘故,本身工程队的人来来回回,人员比之从前杂乱,一时之间很难找到放纸条的人。
物业承诺会加强巡逻,林砚又赶时间,便暂且将这件事放到一边,先开车去了林宅。
门口的保安已经认得了这辆车,远远地打开铁门,让越野车长驱直入。
林砚本以为林老爷子叫他回来又是想叫他陪他吃饭,但谁知道林老爷子今天换了一身正规的西装,他今天的精神气还不错,手中握着黑金手杖,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身后,带了个玉做的扳指。
林砚感受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氛,但他只来得及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被荀伯带去了更衣室,那边放着一套崭新的高定西装,还有一整个造型团队。
林砚一脸懵逼:“爷爷,这是做什么?”
林老爷子一脸慈祥地看着他说:“等会有个拍卖会,你陪我去。”
林砚:“。”
“愣着干什么,换衣服去。”林老爷子手杖抵着地面,发出“咚”的一声。
林砚应了一声,他犹豫着问:“就我一个人吗?”
林老爷子手边倒着一杯浓茶,他掀开杯盖,袅袅升起的烟雾遮住了他的神色:“他们不需要我带。”
林砚从对方的话中琢磨出了一点什么意思,他迟疑了极短的一瞬,把平安符从口袋里取出来塞进林老爷子手里,没说什么,就走进了更衣室。
青年步履甚至有点匆忙,生怕林老爷子会叫住他问几句话。
林老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将那枚平安符摊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问荀伯:“他这是什么意思?”
荀伯瞥了他手上的东西一眼,恭敬地说:“小少爷瞅着您长命百岁呢。”
林老爷子笑了一声:“我长命百岁,林氏不就交不到他们小辈的手上了?”
这话可忌讳的很,荀伯收回视线不再言语,他低头斟酌了片刻,好一会儿又看林老爷子还在琢磨这平安符,神色还挺高兴,就明白林老爷子只是老毛病又犯了,嘴硬。
荀伯谨慎道:“我看小少爷不会这么想。”
林老爷子没说话,直到更衣室的门再被推开的时候,他才把手中的平安符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