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啊!
他暗自下决心。
那一天他终于离开了,与其呆在破陋草屋中等死,不如自己去外面找些吃的。
他的眼中以不会再流出泪,因为泪水已经在家人全部饿死的那一刻,在母亲将最后一块破饼给他的那一刻都已经流光了,朱十六无能为力,他突然觉得人是多么脆弱的一种生物啊,他只能去选择承受,他甚至连承受的能力都没有,他呆呆的面对这一切,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只有痛苦,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几公里外都能听得到。
他一边走,一边讨饭,穿城越村,挨家挨户,山栖露宿每敲开一扇门对他都是一种考验,因为他面对的往往只是白眼、冷嘲热讽,对于朱十六而言,敲开那扇门,可能就意味着侮辱,但不敲开那扇门就会饿死。
他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亲人没了,他所拥有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自尊,但讨饭是没有自尊的。
如今,他连那一点可怜的自尊也没有了。
他这一路走来,靠的不是这张人皮,而是隐藏在人皮之下那不屈的灵魂。
那一年,明教传入中原。
这一路他游历山川大河,研究地理、山脉、风土人情、开阔视野,丰富见识,认识了诸多豪杰,包括明教的教主与韩山童。
如果说,在出来讨饭前的朱十六还很稚嫩,他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世上的人情冷暖,是故人心,但他心中多少还存在着一丝对良心的期待在他出来讨饭,在远离家乡的江南地区孤苦漂泊的三年。如今,曾经的一抹期待也烟消云散。
这是一个伟大的转变,他逐渐认清了这个世界的真实,一个人若想真正不被人欺负,就要有权有势,权利可让人俯首称臣,势力可让人心生恐惧。
“我所要的,就只有这两种,无论用什么方法,什么困难,我要得到的就一定会得到,我要复仇,向这肮脏污秽的世界复仇!”
这是朱十六在日后成为明教教主后,最真实的写照。
同时,这句话也是朱十六的名言。
一个人心灵最柔弱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容易被伤害的。爱情的背叛、亲情的失去、友情的丢失,这些都将是无法忍受的痛苦。
然而对于此时的朱十六来说,还有什么样的困难能将他打倒?
当韩山童杀死郭义兴并成为新教主后,朱十六便知道,只有权利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拜韩山童为老爷子很快进去韩山童的智囊团中。
他要报仇,不仅仅为自己,更为了郭义兴。
因为韩山童的所作所为触及到了朱十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记忆中还隐隐记得那件事……
朱十六第一次见到郭义兴时,并没有引起郭义兴的重视,他因被同乡好友举荐而入帐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中原童谣流传这样一句话明王出世,普度众生,徐寿起于蕲州,兵六千李二、彭大、赵均用起徐州,兵三千。不知郭教主兵马几何?”
郭义兴见此人容貌丑陋,却谈吐不凡,心中暗暗呐喊,恐怕是捡到了宝,若不好好同他说明白,这人难说会不会转投他人。
于是立刻邀朱十六于帐中坐下,二人相对而坐,以宾客之礼相待,郭义兴道“君商桀只知贪图享乐,不理朝政,压榨百姓,增加赋税,又加上濠州灾荒不断,君商桀赈灾物资发下来,还没到百姓手里就已经被各级官员贪污的差不多了,能到咋们穷苦老百姓手上的又有几个钱?我为何起义……”他盯着朱十六“这天下还有救吗?”
朱十六被震惊了,可以说,在这一刻他似乎才真正找到了一个朋友,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一刻,他甚至起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郭义兴盯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最后疑问“你究竟是谁?”
朱十六郑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在下濠州钟离人,姓朱,名十六。”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但从今往后,我还有另一个新的名字。”
“哦?”郭义兴似乎都有些好奇了。
“桀,我叫朱桀。”
“朱桀……朱……桀……”郭义兴不断重复,忽然他的眼前一亮,“朱通诛,桀,是君商桀的名,朱桀的名字岂不直接了当?诛杀君商桀!”
郭义兴一张铺满沧桑岁月的脸上,再见到朱十六后,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郭义兴的赏识与提拔成为了朱十六日后晋升的根本,可以说郭义兴对朱十六又再造之恩。
正是这样的一个人,韩山童竟然残忍的将他杀害了,朱十六如何不记恨韩山童?
然而,他表面上却仍然要对韩山童毕恭毕敬,在韩山童刚继任教主时,他的势力还不是朱十六所能抗衡的。
但韩山童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猜不出朱十六内心的想法?
于是,他根本就没有信任过朱十六。
这要从另一件事上说起。
在韩山童继任新教主不久后,有一次韩山童派朱十六前往幽州办一件事,同时,他并不完全信任朱十六,于是便对朱十六的同乡好友汤和飞鸽传书,想要在中途考验朱十六的忠心,如果失败,则立刻斩杀朱十六。结果,这封信在半路被朱十六截住,朱十六因为事情紧急,打算等幽州一事完毕后再去找韩山童,却没想到韩山童竟然还不信任自己,这件事成为日后朱十六斩杀韩山童的伏笔,而韩山童杀郭义兴的前车之鉴也是朱十六这枚炸弹的导火索。
后来朱十六重新写了一封信交给汤和,又写了一封给韩山童的回信,就在这二人之间徘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