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常忆卿醒来后,遣了人去内医院,让郑延寿来给李峘换药,随后,韩尚宫带了人来,见李峘精神好些,便用藤床,将李峘抬至慈庆殿,并向常忆卿宣读了尹氏的诏命:宛嫔禁足丘宛殿,自省思过。丘宛殿外,也换了慈庆殿派来的内禁卫军把守着,服侍的尚宫内人倒还可以自由进出。午膳时,燕三娘领了御膳厨房的尚宫,来丘宛殿上呈膳食,常忆卿让金尚宫于外殿守着,只留燕三娘于内室服侍。
“忆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待人都走了,燕三娘上前一步,坐到常忆卿身旁“我早上去内医院找梅梅,怎么都躲着我?梅梅昨天不是来你这儿了么?后来去哪儿了?”
“你怎么知道小梅来这儿了?”
“我叫他来的啊?”燕三娘一脸困惑不解。
“什么?!”常忆卿惊道“是你让小梅来这里的?”
“是啊”燕三娘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昨天是金尚宫守殿,我本来也打算跟你说会儿话就回去的,谁知道他来了”小心地看了眼屋外“金尚宫看他那情形,估摸着喝了不少,让我回去的时候,顺便去内医院,看谁在呢,叫来给他解解酒,昨天又正好是小梅值夜”说罢,见常忆卿脸色愈发苍白,隐隐有些不安地问道“是..梅梅出事了么?”
常忆卿尽力把思绪从昨晚的惊恐中抽离出来,品味脑子里抓住的燕三娘的这句话,但情绪依然占了主导,特别是如今身边是个能让她肆意发泄情绪的人,索性一头扑进三娘的怀里先痛快地哭了一场,稳住些情绪,一边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将昨晚上的事情与燕三娘说了。
燕三娘听着常忆卿的叙述,越听越心惊,几番想打断却又克制住了,待听到小梅被抓的消息,脑子里也是嗡地一下,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待常忆卿说完,想了想,尽量稳住语气“你呆在这里,不要做任何事情,我去找歌先生和大块头。”
见燕三娘这般镇定果断,常忆卿心里一时有了些依傍“那..那你可快点儿回来啊。”
“今天晚上我守殿,一定回来。”
午膳后,燕三娘拿了腰牌前往成均馆,去后才知,离歌笑今日本应在成均馆为李峘讲学,却是临时取消了,燕三娘自然明白其中缘由,便往庆会楼赶,路上遇到带队巡逻的柴胡,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不久便找了个借口,将巡逻中的内禁卫,交给今日执勤的从事官,自己则绕过偏殿,从侧门向庆会楼走去。
“啥?!他们把小梅抓走了?那还等什么,俺老胡现在就去救人。”两人回到庆会楼发现离歌笑已在凤来宫,燕三娘将从常忆卿那里听来的昨晚的事与两人说了,柴胡立马按捺不住,起身便要出门去。
“老胡!回来!”
“大块头,站住!”
“咋啦么你俩!小梅现在还被关在牢里呢!你们咋不着急呢?!”
“那我问你”离歌笑看向急躁乱转的柴胡“怎么救,现在忆卿自己还被困着,怎么把她弄出来,梓沁还在内医院,咱们三个就算分开行动,一边是义禁府,一边是宫里,把人弄出来怎么汇合?汇合完了怎么离开朝鲜?就算这一切都顺利,忆卿回了大明,怎么跟侯爷交代,朝鲜这边会不会牵扯到大明朝廷”见柴胡憋了口气,不甘地重新坐回来,继续道“老胡,不能总用江湖规矩办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燕三娘虽不像柴胡那样鲁莽,却也心急无措。
离歌笑沉思良久,淡淡道“告诉忆卿,让她听李峘的。”
“你疯了吧!”
“三娘,我们需要李峘。”
“需要他?!”燕三娘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敢相信“你知不知道他昨天差点儿对忆卿做了什么!要不是梅梅....”想到小梅如今处境,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他,梅梅现在也不会被关在大牢里受苦!”
“解铃还须系铃人”离歌笑待燕三娘说完,仍旧是想了想才道“李峘既要自己定夺,说明他并不想要小梅的命。”
“那他想干嘛?”柴胡心生烦躁,离歌笑自顾自地沉思着没有理睬他。
“难道”燕三娘皱了皱眉“他在试探咱们会有什么动作?”离歌笑瞥了燕三娘一眼,后者摇摇头,疑惑道“他图什么啊?”
“所以才要忆卿听李峘的”离歌笑看向燕三娘叮嘱道“看他有什么打算。”
“那要是李峘对忆卿....”燕三娘有些担心。
离歌笑想了想,慢慢摇摇头“他若想撕破脸,当场便可发落了小梅”遂看向燕三娘和柴胡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今日讲学也只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免了,势必不想事情难收场。”
“那他怎么才能放了小梅?”柴胡闻言,便也先不想着劫牢了。
“怕是没那么容易”离歌笑苦笑道“小梅打伤人是事实,丘宛殿一干人就差亲眼看见了,不可能当没发生过。”
“那咱们现在能做些什么?”燕三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问道。
离歌笑垂目而思,缓缓吐出四字“静观其变。”
晚上,燕三娘带着御膳厨房的尚宫与内人,来给常忆卿上呈膳食,将人遣开后,燕三娘将离歌笑的话与常忆卿说了,后者闻言,一时静默不语。
“忆卿,委屈你了。”燕三娘有些不忍。
常忆卿沉默少顷,看向燕三娘微微一笑“我听离大哥的。”
今日本就是燕三娘负责守殿,待常忆卿用过晚膳,燕三娘便留在内室陪常忆卿,晚上,两人也一室睡下了。待到午夜时分,常忆卿恍恍惚惚地醒了,转过身来,一睁眼,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待惊呼,感觉一只大手已覆在自己的嘴上,一身熟悉的香气,令常忆卿一时僵在了那里。
“睡得倒沉”李峘轻笑着收回了手,常忆卿转身要去叫醒燕三娘“我劝你别叫醒她”看着常忆卿小心地在燕三娘的颈上搭了个脉“用了点儿迷香”见常忆卿回过身来满是警惕,笑了笑“晚膳里有解药”说罢,打量了常忆卿一番,浅浅地低了头“你到底不是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