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一个官婢想了想,向这边凑了凑,小声儿道“平常人家或许问不出来,倒不如去山上问问。”
“您是说...”小梅明白那官婢的意思:孩子很有可能是教坊的人遗弃的,倒未必绝情,只是朝鲜的《从母法》,令有些亲情变得越发无情起来。想到这里,小梅禁不住将孩子往怀中抱了抱,低头见孩子已叼着布头酣睡起来,四肢却还不忘抱着奶瓶子,不禁一笑,悄悄将奶瓶子收了,小心将孩子转个身重新系在身前,令其趴在胸口好好安睡,时不时轻抚着后背哄着。
说话间,几个官役过来,将这边已经挑拣出来的草药取走,又在原地放了几个空的药筐“哎呦,这般挑拣,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眼见着没完没了,其中一个拣药的官役不禁抱怨起来。
小梅看着身前那筐还未分拣出来的草药,想起之前的那棵柴胡,不自觉皱了皱眉“最近,在闹热症么?”
“啊?你说什么?”坐在小梅身旁的一个官役听得他自语,好奇地问道。
“哦”小梅回过神,一笑“只是奇怪,最近怎么采的药材都是些治疗热症的?”
“其实,说来也有几天了”另一旁,稍年长的一个官役接道“不过,也没见散播开来”见小梅一脸疑惑“算来倒是你被关在典狱署的那天,发现的第一个,浑身打颤,吐了一地,还有点儿发热,教谕给开了些麻黄、附子和细辛,让煎了给他服下,后来见好转了些,便让他走了。”
“就这样让他走了?”小梅听得描述,心知大概是师父的那剂‘麻黄附子细辛汤’,虽说症状听着大概不错,但毕竟只是表象,又是经人口传,未得亲证,心里总有些异样。
“谁说不是呢”方才凑上来的那名官婢接口道“不过那人好像是个外乡人,说是也有水土不服的缘故,后来见他烧退下去了,又说自己还要赶路,便让他走了。”
小梅一时间明白了些:疫症最怕的就是传播,在还没有蔓延开来之前,将人打发走,自然是省时省力的方法,更何况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毕竟各扫门前雪,出了松都地界,自己也少些担待。次日,小梅照例与许浚一起去山上砍柴,间歇时,问起了医院近日的病患。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许浚听了小梅的描述,想了想“您平时并不主要负责照顾病患,可能没太注意,我之前也没觉得怎样,隐约记得是从前日开始,送来有发热迹象的越来越多了,总体来说都是畏寒、高热的症状,个别人会有头疼、四肢酸痛的表现,其他的倒还没看出来。”
小梅听罢,沉思良久,向许浚道“这两天,能不能让那孩子先留在你家?”
“这当然没问题,一开始,我和母亲不也是想这样么,您也不必每天这样辛苦。”
“倒不是因为这个”小梅皱了皱眉“近来见医院中的一些症候,好像是要有一场大的病疫,孩子太小,留在你家我还放心些,只是”有些歉意地望向许浚“令堂怕是要操劳了。”
“要有大的病疫么...”许浚满是担忧“要不要先跟教谕说一下。”
“现在还说不好...”小梅不置可否,想了想,心里有了些计较“平日里,我不太能够接触到医院里的病患,你跟着教谕,平时有机会照顾病人,我希望你能帮我查一些病症。”
许浚点点头“您说,我需要做些什么?”
“并不是什么难事”小梅思量稍许“只是想让你,把那些病患的日常状态记录下来,越详细越好。你先别急着答应”小梅向许浚一笑“虽是不难,但也蛮考验人的”见许浚正色不少“医者断症,取决于望闻问切,亦如前些日子,你见升麻却不能确定一样,很多病症,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用药也是南辕北辙,甚至左右生死。所以,我希望你事无巨细之余,也要有自己的观察,总结出他们的共通之处,以及各自的特点供我参考。”
“事无巨细?”
“你要抛开常规判断标准,无论多么普通的症状,也要仔细记录,切勿觉得理所当然而有所忽略。做得到么?”
许浚点点头“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