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飞与墨月在西塘县又逗留了两日,多次打探圣上行踪,可在傍晚时分,最终等来的却是圣上全然未在此地停歇,而是绕道离去了。
二人略微失望,于是跟孙县令提出要将袁廷奕一并带走,谁知孙县令告知袁廷奕于昨夜在大牢之内死亡。
此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惊得二人瞠目结舌。雁南飞再三确认后赶去大牢,果然仅见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身体外表也并无明显伤痕。
“死亡原因不详,仵作暂且也未查明。”孙县令无奈叹息,雁南飞紧锁着眉头,“有问讯过昨夜看守吗?”孙县令道:“全都一一问过了。本官明白你有何想法。此人就算不死,也要秋后问斩,既已如此,也便罢了,以自行了结结案吧。”
雁南飞觉得此时继续追问下去,也是枉然,只得告辞离去。途中,他自是心情极为不佳,倒不是因自己未能亲手杀了袁廷奕替父亲报仇,而是此人死因极为蹊跷。
墨月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却也只能勉强安慰了他几句。他脸色沉重地说:“袁廷奕之死,想必是有人故意灭口。”墨月惊问道:“孙县令都未查明真相,你又如何知道?”他缓缓道来:“袁廷奕此番等候在西塘,是为刺杀圣上,但他也定然是受人指使。如今沦为阶下囚,有人担心他供出指使者,故杀人灭口。”
墨月不免瞪大了眼睛,凝重地说:“如此说来,杀人凶手岂不是在县衙里?”雁南飞淡然一笑:“不仅在县衙,且并非等闲之辈。”
墨月于是问他为何不去调查清楚。他沉声说:“暂且先离去吧。”墨月十分不解,以她对他的了解,事情真相未明之前,他绝不会轻易放弃。可见他一言不发,只好随之一道离开了西塘县。
此时,天色渐晚,二人离开西塘县已远。雁南飞停下马来,墨月以为途中歇息,可四下望去,并无歇息之处。正觉得好奇,雁南飞忽然道:“回西塘去吧。”墨月实在是捉摸不透他了,还以为于刚才途中想通,打算回去将袁廷奕之死查个水落石出。
雁南飞神秘一笑,这才道出实情。原来,二人傍晚时分离开县衙不久,他便发现有人一路尾随而来。他这才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决定以退为进。
“我为何没发现?”墨月皱着眉头,雁南飞咧嘴笑道:“共有二人。他们与我俩之前一样,也扮作路人,若是未留心,定然是很难发现的。”
墨月恍然大悟,不禁叹道:“原来你早有计策,只不过将我蒙在鼓里。”雁南飞无奈道:“若事先告知于你,万一你一个小小的不经意的举动,导致我的计策被识破,可能便真的回不来了。”
“阿哥,在你眼里,我便如此不济吗?”墨月面露不悦,但随即又笑道,“不管如何,你如今可回来查明真相,我也好开心。”雁南飞大笑几声,却问她此前并不让他多管闲事,为何如今又变了主意。
二人并不急于回城,恍若在夜色下漫步。墨月将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回想起连日来发生之事,心里似是压着块石头,不禁幽幽地说:“此事与害死雁将军凶手有关,便并非闲事。若是不寻到杀害袁廷奕之凶手,便无法得知究竟何人在背后指使。”
雁南飞忍不住赞道:“月儿,你此言甚是在理。之前我原本打算直面圣上陈词,可后来一想,若是有了刘瑾小人奸人确凿把柄,岂不更好?虽我如今已知凶手是何人,可仍未拿到悔罪书,届时若面圣,仅凭一面之言,恐无法令人信服。”
二人趁着夜色,悄然回到西塘县,寻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住下。雁南飞却毫无睡意,躺下又起身,起身又躺下,辗转反侧,实在是无法静下心来,于是干脆悄然离开客栈,只身来到门庭若市的鞠月楼外,远远地看着,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只在随意彷徨。
也不知是何时辰了,夜色迷离之下,闹热渐渐褪去。雁南飞百无聊赖,原本也未作指望有所收获的,便打算回客栈歇息去,谁知正打算抬脚,孙县令的身影竟忽然出现在鞠月楼门口,且亲自拱手目送一佩剑男子离去。
雁南飞本未作何多想,但定睛望去,竟觉得此人有些面熟,狐疑之下,慌忙背过身,待此人离去之后,方才跟了上去。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又担心被发现,故借着夜色掩护,也是时隐时现。
一路上,他盯着那人背影,皆在想此人究竟是谁,可并未立即勾起印象。片刻之后,他亲眼目睹此人进了客栈,于是便将自己藏于暗处,盯着客栈,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继续。
不过,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身后异样,且脖子处一阵发凉,紧接着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你是何人,为何暗中跟来?”雁南飞未料到竟被发现,可他随即笑道:“大路朝天,你走你的,我行我的,你又怎知我是随你而来?”
“找死!”这人低声怒喝道,雁南飞忙笑着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与你打趣呢。实话与你说吧,在下是孙县令的人。”
这人闻言,似是愣了一下,但随即冷笑道:“孙县令没这么大胆子,敢派人尾随本官,怕是活腻了。”雁南飞听他自称本官,也不禁微微一顿,又故意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道:“孙县令也是担心您在此地安危,故才差小人一路暗中随来。这不是见您已安然到了客栈,正待离去,谁知……谁知大人竟如此警觉,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切勿伤了小人。”
雁南飞打算来个扮猪吃老虎,在说出此番话语后,方才觉得拿剑挟持自己之人手上稍稍松了些劲道,于是又补了一句:“大人,您既已安然回到客栈,小人这便立即回去禀报大人。”
“本官原本是打算连夜离去的,故从未与孙县令说过今晚要留宿西塘县……”这人手上又紧了些,雁南飞闻言,忽凝神定气,冷冷说了一句:“是吗?”他话音刚落,整个人身子后仰,随后捏住他握剑之手,腾空跃起,便轻松夺下剑来,再一脚将其踹飞,指着胸口,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忽然叫出了他的名讳。
雁南飞大惊,再仔细一看,方才想起此人身份,不禁长叹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