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并未答言。丹珠也说道:“少土司,你先行回府吧,这里有我帮衬着,绝不会再出任何差池。”
“你回府后,府上若有事也可帮衬着。”雁南飞说,“我们已出来有些时日了,也无人知晓我们去了何处。你先行回府,也可报个平安,让众人不再担心。”
墨白仍在犹豫时,修一从寺庙里闻声而出。他不仅劝说墨白先行回府,还打算派人护送。墨白忙说:“大可不必。如今正是非常时期,人手紧缺,切勿为我的事耽搁。”
“也罢。”修一未再坚持,“少土司此行回府,途中还请一切小心。后会有期!”
“那便有劳各位了。后会有期!”墨白随即打马启程,拱手离去。雁南飞望着他策马狂奔,飞驰而去的背影,许久未曾收回目光。
墨白归心似箭,紧赶慢赶,若非担心坐骑累死,恐怕途中都不会停下歇息。两日后,他到达桑植城外,远远望见高耸的城池时,想着立即将与思念之人见面,脚下一用力,坐骑又奋蹄狂奔起来,一溜烟的功夫便进了城,随后径直回到王府。
如兰此时正在编织西兰卡普,可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墨白和雁南飞,目光痴呆,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突然,她听见有人在叫“阿妈”,还以为听错了,直到回头看见墨白,眼里方才有了一丝微光。
墨白大踏步冲过来,紧紧地拉着如兰的手,激动地说:“阿妈,我回来了。”如兰明明亲眼所见,却似是仍不信,还以为在做梦,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又伸手去摸着他的脸庞,尚一言不发,已轻声哽咽。
“阿妈,对不住,墨儿归来晚啦,让您担心了。”墨白眼圈也红了,如兰哽咽着说:“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就在这时,墨月惊讶的声音在门口传来:“阿哥,你何时回来的?”墨白转过头,迎着她的目光,笑着说:“刚才回府。”
墨月也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便问起雁南飞的去向。墨白道:“南飞与我一道,只是有事耽搁,暂且未一同回府。罢了,稍后再与你们细说。多日不在府上,其他人皆还好吧?”
墨月一听此言,眼神立即躲闪了开去。墨白了解她的性子,若是无事,必定会口若悬河,说个没完没了。如今她虽未言语,可眼神出卖了她。墨白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噩梦,随即问道:“是否是姝儿……”
墨月眼神黯淡,眉目低垂。如兰也觉察到了什么,问她姝儿究竟发生了何事。墨月一直未敢与如兰讲,此时墨白归来,见再也瞒不下去,方才不得不道出实情。
墨白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几乎站立不稳。如兰张着嘴,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阿妈、阿妈……”墨月扶着如兰,将她移到床上躺着。如兰忽又缓缓睁开眼睛,无力地问墨月:“真的吗?”墨月紧咬着嘴唇,正不知该如何启口时,墨白强忍着泪水,突然满脸狰狞,咬牙切齿地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泪水从墨月眼里夺眶而出,嘤嘤地抽泣道:“我不知道。那日待我赶去时,姝儿姐姐人已经没了。”墨白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一黑,也差点晕厥。他尽力支撑着,方才未倒下,待心跳稍稍平和之后,又问:“姝儿人在何处?”姝儿说:“已下葬了!”
墨白脸色十分难受,紧紧地捂着头,忽然感觉内心如有火焰燃烧。他坐了下去,颤抖着拿起茶杯,却又未拿稳,落在地上,摔成粉碎。随即,他抓起茶壶,对着嘴将茶水猛灌进肚里,而后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快去……快跟上去,别让他做傻事。”如兰催促墨月,墨月慌忙跟了出去。墨白吐了。他趴在长廊边呕吐不止。墨月轻轻帮他捶背,他又剧烈咳嗽起来,而后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王府,径直到了集市,像阵风似的朝着姝儿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阿哥,我带你去看看姝儿姐姐吧。”墨月跟不上,只好大声喊道。墨白果然驻足,回望着周围的人影,像是变得六神无主。
当日,墨月带着墨白前去祭拜了姝儿,他在坟墓前一直待到天快黑了,但依然没有要离去的样子。墨月默默地陪在他身边,任山风掠过,寒气逼人。
不出片刻,天黑了。墨白终于开口说道:“你先回吧,我再多陪陪她。”
墨月摇头说:“你不回,我也不回。”墨白仰头望着深黑的夜空,叹道:“原本以为无论我离开多久,姝儿皆会在原地等着我,没想到,此一别,已是天人之隔啊。”
墨月被这话刺得鼻尖一酸,又险些落泪。她按捺着痛楚,低低地说:“姝儿姐姐临走前,只与欧阳姑娘见过一面,还给你留下了一个盒子,我放进你屋里了。”自始至终,她都未敢将向思明被杀一事说出来。
“有与欧阳姑娘留下何话吗?”墨白脸色略微有点紧张,又充满了期待。墨月说:“欧阳姑娘未跟我说,待会儿回去,你亲口问问她。”
墨白急急忙忙出现在欧阳靖面前时,欧阳靖还以为自己眼花,随即惊喜地嚷道:“墨公子……”墨白开门见山地问她:“姝儿是否有留下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姝儿见她已知晓姝儿之事,这才将当时的情景细细道来。墨白听着听着,眼眶便红了,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回到屋里,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盒子。
墨白双手将盒子捧起,端详了片刻,方才打开。盒子里是一条西兰卡普围巾,红蓝相间。他将围巾戴在脖颈之上,脑海里浮现出姝儿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编织西兰卡普时的情景,内心有如溪流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