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营中有妃嫔前来,士兵纷纷感到好奇,唯有许枂鞍神情凝重。许枂鞍早已猜到来者何人,却不愿与之相见,反倒想从伙房后面的一条小路逃走。
跃皇子初次来到关外营部,十分好奇,便得武官大人同意四处走动。见前面有个瘸子行走十分吃力,跃皇子不免心中疑惑,这瘸子还能打仗?便想从后面喊住。瘸子反而越走越急。
跃皇子见周围有人在讥笑,便问:“为何无人上前帮扶,反而在此讥讽?”
“他啊,不仅是个瘸子,而且还是个又聋又哑的瘸子,上前帮他,反而会遭其拒绝。不信你试试看。”只见瘸子越走越急,那人说完后也无趣地走开了,只留下跃皇子站在原地发愣。
“请问您就是我的舅公吗?”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瘸子脚下只稍微停顿就又开始疯狂地往前挪步。
“母后告诉跃儿,舅公有恩于我们,所以无论关外多么危险,母后也执意要来此地看舅公!”跃皇子已经说到哽咽,“母后还说舅公的一条腿瘸了,一只眼睛瞎了,一只耳朵也聋了,跃儿知道后哭的好伤心!”
瘸子终于瘫坐到地上,开始嘶哑哭泣。这么多年来,他在关外猪狗不如地苟活着,心中牵挂最多的只怕就是当年被拖出朝堂前最后看到的那眼小皇子,耳畔又一次响起那声略带奶音的“舅公公”。这世上无人能懂他这几年来内心的悲苦,怎一个苦字了得!
“啊!......”哭到悲情处,许枂鞍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
叫声吸引来了更多的人,也引来了阿莱和皇后。跃皇子扑进皇后怀里痛哭流涕。皇后眼噙泪花,望着这个背对自己席地而坐的老人,太多太多的话语都已经随着他的呐喊散去。舅公真的老了,并且饱受磨难,这一次不管陛下将如何惩罚,自己都要将他带走,以弥补这些年来的愧疚。
“舅舅,随我回吧。”
许枂鞍并未看她,反而闭眼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见皇后未接话,他长吁了口气,不紧不慢说道:“你既已见到我,就赶快回去吧,关外不安全。好好照顾跃儿,你将来还要指望他,千万不可为我做傻事,今天能来看我,我非常高兴。若现在返程,天黑前还能进关,只要进了关城就安全了,所以回去吧。”
“既然舅舅不愿意跟我回去,那就不要赶我和跃儿走,请让我们留宿一宿,明日一早我便带上跃儿回去。”皇后早已痛哭流涕,“眼下即将入冬,舅舅这般高龄,怎受得了关外的气候,此地日夜温差又极大,我特地让阿莱准备了过冬的棉物,不至于挨冻。对了,阿莱是我来西疆之后新换的侍女。”
许枂鞍的内心还是相当感动的,至少在这个寒冬到来之际不会觉得寒冷了。
“这几年胤冀过的也不容易吧?他一直都是个好皇帝,你身为嫡后,一定要辅佐好他,千万不可再胡乱猜疑。”许枂鞍无意中问到永帝。
皇后点头说道:“他这个皇帝确实当的不容易。”
“我听闻胤冀日日服药真有其事?”许枂鞍直视她。
皇后撇过头去说道:“他一向将祖业社稷看得比命还重要,几乎夜不能眠,经年累月,身体才会拖累成现在这样,好在这段时间有他表叔西南脱平王在,身体总算调理的稍好了些。”
“我这个又聋又瞎的瘸子今后恐怕帮不上你们了,往后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好在跃儿天赋聪慧,我相信总有一天事情会有转机。”
皇后不想谈论太多关于胤冀,转而说道:“舅舅,跃儿多了个妹妹,只是太小所以没抱出来。”
“听说了。”许枂鞍背过身去,不再只会,风将他背上单薄的衣物吹出声响。
“母后,今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跃皇子不敢置信。
皇后点了下头:“我们能和你舅公相处的时间不多,等你父皇回宫之后母后就没有机会出来了。所以母后希望这次我们能尽可能多地陪你舅公,明日一早我们便要返程。”
跃皇子得知能在关外营部留宿一夜,相当兴奋,便跑来许枂鞍面前报到。
许枂鞍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拍着他的屁股走到近处的一堆树杈开始手把手教他劈柴。
跃皇子突然取出宝剑说道:“舅公,待我练成了师父的剑法,我便能提此剑刀枪不入,你相信吗?”
许枂鞍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惊:“舅公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只是舅公很好奇,你的师父是谁呀?”
“舅公肯定知道,威武神勇的女将军,天下第一剑师,素有剑圣之称的武将军。”
许枂鞍点头说道:“既然你师父这么厉害,那么跃儿将来肯定会更加厉害,对不对?”
“那是自然!”跃皇子满满的傲气。
“舅公听闻武将军危在旦夕,那一定是谣言,对不对?”许枂鞍蹲在地上问道。
跃皇子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舅公,我师父病了,但是师父她命大,父皇这几日出宫专门为师父拿解药去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许枂鞍起身望向天边,陷入了沉思。
白白的夜空中下起雪来,许枂鞍的眼中透露出一丝不安,说道:“关外的雪能下到齐腰,不知道明日一早雪会积到多深。”
“舅公是在为我和母后担心吗?”跃皇子望着夜空里一片片飞舞的白色,不禁问道。
许枂鞍摸了摸他的头,反问道:“你说呢?”
“舅公不必担忧,跃儿有剑,定会保护好母后!”说着跃皇子跑开去舞弄起宝剑。
许枂鞍微微转过头去看他舞剑,眯眼含笑,仿佛又见到了年少时候的永帝,也是这般洒脱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