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色暗得快,日头才落山时,房中就已经掌起了灯。
为了让身体尽快恢复状态保证明天能顺利赶路,如音晚膳乖乖跟御皇柒一起吃了。
不,更确切来说,是他陪着她一起吃了。
她喝粥,他便也陪着她喝粥,
房间外厅的桌上,他们相对而坐,如音喝着喝着抬头,望他,他依然斯斯文文地在喝着碗里的粥,突然觉得这一幕,竟然有种平淡的温馨。
“想什么,赶紧喝。”他并未抬头,淡淡道。
“……我突然觉得,诏月的皇室宗亲,再没有谁像我们此刻一样节俭了吧——”
贵为皇子哪个不是养尊处优,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而她与他此刻,除了各自的一碗粥,甚至连一个开胃的小菜都不需要。
这么一想,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哎,这是不是你的第一次?”
“……曾经,连粥都喝不上的时候也有过。”他低声一句,继续喝着粥。
如音手却一顿,笑容也隐了。
她忘了,他在外为质十载。
她突然想起自己听闻的关于他的那些过往,还有那一次她趁他病中昏迷时看到的他的腿……他的右小腿上有一块很大很深的疤痕。
那些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连粥都喝不上……这句话他是开玩笑的吧,就算在异国为质,怎么说他也是个诏月皇子的身份,难道那些人会这样虐待他么,怎么可能……
她这样告诉自己,可偏偏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却隐隐地相信了……
本来好好的心情,突然有点酸酸的。
她便低头乖乖喝粥,不再说话了。
晚膳后不久,张楚楚又来了。
这一次仍然端着东西,只是不再是什么羹汤,而是切好的水果。
雁还是要先禀告的,结果张楚楚跟着雁还的身后就进来了,雁还有点不满意,转身拦着:“哎哎——我还没跟王爷王妃禀告呢,你急什么?”
如音生病,雁还对张府的人没什么好感,显得比较严肃。
如音听到声音转头,人都已经迈入门口了,她便道:“让她进来吧。”
雁还不情愿地退到一旁,张楚楚便笑着端着托盘来到了跟前。
“王爷,王妃,这是咱们这郡中当季的水果,楚楚特意送来让两位尝尝——”
张楚楚行了礼,说着话的时候目光却一直看着御皇柒的。
如音当然看到了,垂眸看碟子里的水果,还细心都切好了的,真是很用心呢。
“我胃不舒服,不吃了,让王爷尝尝吧。”
正好那时候粥也刚好喝完了,她便起身往内室走去,张楚楚定然希望她让出空间给他们独处的吧。
果真,张楚楚看到机会来了,赶紧更站到御皇柒身边,还动手去捏了片水果亲自喂过去,“王爷您尝尝——”
御皇柒抬手挡开,面色冷漠。
“张姑娘,你的父亲没有给过你忠告?”
“……忠、忠告?”张楚楚一脸茫然,不知道御皇柒所知为何,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现在张家无人敢打扰我们,而你——”御皇柒不必说完。
张楚楚领会了,赶紧辩解道:“楚楚知道,可楚楚是真心代表张家表示歉意的……楚楚本身也是一片真心诚意。”
她一脸期待,眼眸含泪一副楚楚动人神色,可在御皇柒这里,完全看不见。
“难道王爷不喜欢楚楚么?楚楚想侍奉您,想留在王爷身边……”
男人不是都吃这一套么,男人不是都喜欢女人投怀送抱么,她表示得那么明显,这七王爷为何还如此冷淡?
不过,她这两天观察他都是这般冷淡的,所以这应该不是特意针对她的吧,或许他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毕竟有哪个男子不喜欢被多个女人围绕,不想体会那温柔`乡——
“诚意心领了,还请姑娘自重。”
御皇柒完全不给面子,眸色冷冷也不看向她,好像他面前只有空气。
“王爷、王爷……您就给楚楚一个机会,楚楚真的喜欢您……”
听说他们明天就要走了,她的机会只有今夜,可是这个七王爷怎么完全不为所动的。
“啊,您是不是顾忌王妃,楚楚不会与王妃争宠的,楚楚会非常善解人意地伺候——”
“滚出去。”
这一次御皇柒的声音除了冷,还有隐忍的怒意。
她说了那么多,他只有这两个字相送。
前面说得委婉还算是顾及她一个女儿家的面子,但她却不知收敛,越来越过了。
那一声滚,内室的如意也听到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发火,他向来性子清冷,连发火也是那么斯文,但气势一点没有少。
张楚楚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恳求:“请王爷息怒,请王爷息怒!”
闻声而来的陶衍走入门中,“王爷。”
“将她拖出去,我们走之前若是敢靠近这个院子半步,便杖刑一百,张府上下全部陪着。”
冷冷下了命令,御皇柒也起身往内室走去了,陶衍毫不客气地攥着张楚楚的手臂往外面带,张楚楚吓得一直在喊:“王爷饶命,王爷救楚楚——”
“再打扰了王爷,就把你的嘴封起来。”陶衍不客气地道,声音严厉。
张楚楚顿时不敢喊叫了,被陶衍拖走,守在门外的雁还看着那张楚楚被陶衍不客气拎着走的狼狈背影,冷哼道:“哼,让你异想天开,让你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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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才刚退,怎地又说胃不舒服?要不要让——”
“不用,吃多了胃难受而已,歇一会儿就好了。”
如音瞥向进来的御皇柒,“人家既然一片心意,你怎么就不给个机会?”
想起来,王府中现在只有她一个皇帝亲赐的正妃,别的一个侍妾都没有……
“你当真希望我收了她?”
御皇柒只是望着她。
“我、我……你收不收与我何干,什么我希不希望的!”他这么问,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为何还凑我与她一起?”
如音没说话。
“我能理解为……其实你想说的,是反话?”他依然问。
“哪有什么反话,就、就是随口说说呗,你不乐意那就不提了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嘴巴也是,怎么一直在说这个,她关心他这个干嘛,他要收了谁当小妾那是他的事,她操啥心。
御皇柒也没有再说话,坐在桌边倒了杯水慢慢喝。
一时间气氛很奇怪,如音看他,找了个轻松的话题:“我感觉,我们留在这里,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御皇柒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神色正常,道:“为何这么说。”
“不知道,说不上来……哎,你有没有觉得这张府有点诡异,这里的人有点诡异?”
经过一番舒缓,她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了,但是会觉得,这家人的做法真的很残忍。
他们只是刚巧在这里借宿,看到了他们生取猴脑的残忍场面,那么平时呢,平时会不会也还有什么残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