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华听着卫生间里的动静,噼里啪啦的,虽说怨气冲天,但他这屋子好久没有过这样的生气。饿了有人热菜,里里外外收拾得亮堂堂的,那些有儿有女的,过的应该就是这般光景。算起来,他也算是有个儿子,但小畜生除了气他就没别的,这么一比,还是这丫头讨他欢喜。
酒好心情也就好了,他难得高兴,扯着嗓子咿咿呀呀唱起了姚剧。
江落苏痛不欲生,五官有两官在受煎熬。鼻子被这一堆臭衣服熏得快失灵了,耳朵又遭遇重创。她听过唱歌跑调的,没听过唱戏跑调的,这十万八千里的跑速,要不是基因里带出来的,打死她也不信。
直到下午三点钟,江落苏才算能歇一口气。老头还挺有良心,背着手进了一趟房间,出来时拎了一大包零食,江落苏打开来看,还全是又贵又稀罕的玩意儿。
“吃,吃不完就带走,这东西我看见就烦。”
江落苏拆了一个雪媚娘,甜滋滋软糯糯,她平常极少花钱买这些零嘴,“您不爱吃买它干嘛?”
“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李安华点了根烟,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抽。
老头不是说孤家寡人吗?谁会送他这么多新奇的小零食,她好奇地问一嘴:“谁送的?”
“你管那么多干嘛?有的吃就行,”老头弹掉烟灰,“说吧,拜了师,想从哪儿开始学呀?”
江落苏忙糊涂了,差点忘了正事儿:“我最近还真碰上个难题,上次那款水箱您还记得吗?我们已经在试模了,第一道拉得很顺利,可第二道R角的位置总起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江落苏来之前拍了照片,凑到李安华跟前给他看。李安华老花,看半天看不清,性子急,一把扯过手机,避开眼睛一米远,这才算看出了大概,“氮气弹簧试了吗?”他问。
江落苏点头:“试了。”
“那优力胶呢?”
“也试了,都没用。”
李安华沉默了片刻,想必是在思考,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按我说的做,回去加大开料尺寸,优力胶换粗大的,另外还有,”说到这儿他走回了房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张纸条:“去买这个牌子的拉伸油,价格我也给你写上了,超过这个价格就是贵了,别买。”
江落苏一拍脑袋,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把开料尺寸再放大一点,这样拉伸后就有了完整的压延筋。说到底她还是学艺不精,李安华提的几个建议都一针见血,没个几十年的技术积累,是不可能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的。她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没白辛苦,拜了这么个师父,以后要学的东西估计还多着呢,于是态度更加殷勤了。
“师父,我看您一个人住怪冷清的,这样吧,以后我一个月来两趟,给您洗洗衣服做做家务啥的,也算我做徒弟的尽孝心,您说呢?”
李安华哼一声,“你有心就来,还非得假模假样地问一嘴?”
江落苏不落下风:“那当然了,徒弟做什么事儿不得遵从师命嘛,您不张口,我哪敢自作主张啊?”
李安华被捧上高阶,浑身骨头被酥了。从那小畜生做生意过后,人家巴结他都只因为他是沈沧行的舅舅,多少年没人把他这手艺当回事儿了。如今这丫头一口一个师父叫着,倒是实打实地尊重他,尊重他这双断了指头的手。
“回去跟你爸说一声,明天别去打牌,我过来找他喝酒。”
“好嘞,那我多准备几个菜。”
江落苏出七里岙已经五点多,这会儿盛洋车间早已经下了班。可她等不及,她急于求证老头给的法子是不是真的能解决问题,于是给沈沧行打了通电话,申请免费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