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河笑了一下,便继续往下讲:“有时候早上把它放在阳台上晒太阳,本来晚上我也是把它放在我房间里的,但是因为它晚上会吃东西、磨牙,很吵,就把它放到厨房了……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着,写日记的事爸妈不提起,我也假装不记得。”
转眼就到了冬天,那天小区社区中心来了唱戏的,我和小伙伴一起去看戏。上面唱戏的‘咿咿呀呀’的唱着,下面我们一群人‘叮铃哐啷’的吵着。烟火璀璨,灯火通明,伴着戏曲的抑扬顿挫,我和小伙伴也在人群中不停的穿梭,时不时嘴里还要大喊一句。具体在玩什么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当时很吵。”许清河唇角带着一抹笑,平静的回忆着。
“突然,一个小伙伴忧心忡忡朝我跑过来,我以为他要追我,我就开始跑。他追了我半天,追不到,最后他生气了,在后面大声喊:‘跑什么呀?你爸爸找你!’”许清河说到这自己不禁笑了。
秦妤也笑。
许清河浅浅笑后,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说道:“我听到后,才停下来才他跑过去,看见我不跑了,他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对我说‘你爸问你要不要回去,你的仓鼠好像快死了’。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但更多的还是不相信,以为他在骗我。毕竟我出来玩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快死了呢?”
我回到家里,爸爸已经把它安放在一块柔软的棉布上。它躺在上面,不会在像平时那样弓着身子吃东西,只是身体微微颤抖。”
我走近它,手指轻轻覆在它柔软的肚皮上,很软,很舒服,也很凉,那种凉是生命将逝的凉。和秋天的冷不一样,我能感觉到。”
爸爸跟我说可能是昨天晚上温度太低了,它放在阳台上被冻坏了。我不相信,觉得它只是生病了,像我感冒发烧一样,只是暂时闹腾不起来了而已。”
我拼命抚摸它,渴望传递给它一点热度,又不敢太用力。只是不断的轻抚着它,在旁边陪着它,我还幻想着第二天我可以兴冲冲的拿着笼子,指着里面重新弓着腰吃东西的它跟爸爸说‘看!我就说没事吧’。”
可是,晚上它还是死了。身体僵硬,连抽动也不再有。”
许清河眼里有泪光闪过。
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后,抿了一下嘴,继续说道:“姐姐,你知道吗?它很善良,从来不咬人。可是,这也是我很久以后才发觉的。那是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突然开始流行养仓鼠,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门口多了很多卖仓鼠的人,班上几乎人手一只。也有同学带过仓鼠来学校,下课大家聚在一起看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的听到:‘小心点,它会咬人,我都被它咬了好几次了。’类似的话。但在我记忆里它好像从来没咬过人,被我们玩弄也只是一遍一遍的逃跑。是懦弱吗?我认为不是的,有些物天生善良,不管是人,还是动物。”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可笑,总是在很久以后才意识到,曾经来到你身边的东西有多美好。回想起来,我对它也不算好,晚上会嫌他它吵,把它放在厨房;会把我不想吃的东西喂给它;会和小伙伴一起玩弄它……可它就那样,逆来顺受,每天早上看到它都把自己深深埋在木屑里,等我靠近,就睁开眼,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呈作揖状望着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抱着一小颗花生米默默啃食;而且,从来没有咬过人。”
它带着它的善良和温顺出现在我十岁的生命里,可我却用着被称为‘纯真’的残忍伤害着它,和小伙伴一遍又一遍的把它抓出来又放进去,不管它是在吃饭还是睡觉。”
我的懵懂和无知成了我的借口,没有人会怪我,可也没有人会记起它。就是因为它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只仓鼠,所以我不曾意识到它比起其他,有多么好。”
许清河敛眸,深深地,缓慢地呼出一口气。而后静默片刻,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轻轻晃动地芦苇。
就像,她从来没有意识到星夏平淡语气下的汹涌和热烈。
窗外阳光依旧明亮,河水闪着金光。
“那个秋风萧瑟的夜晚,它看见我在一旁‘满怀关心’的样子,会不会也觉得讽刺呢?”许清河轻声说道,轻的几乎听不见。
而后她转向秦妤,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可那一抹弧度中却带着无限的哀伤,“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虽然它渺小到只是一只仓鼠,也在我的人生里掀不起任何波澜。可我还是觉得生命中的某样东西少了,仿佛心里有一块地方缺失了。我说不上在哪,也不知道是怎么消失的,就是感觉很空。”
“那种空荡的感觉更多的是因为,它在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才击中我。而彼时彼刻的我所能做的,只是明知注定会扑空却还是伸出手想要抓住,最后徒劳地看着它残留的痕迹一点一点消散在我面前。”
虽是冬日,在正午的太阳下坐久了也显得有些灼热。
秦妤起身,将里层较薄的窗帘拉了起来,屋内瞬间暗了下来,河水闪烁的金光也被隔绝在外。
只余丝丝点点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纹理照进来。
许清河也不再看向窗外。在秦妤拉窗帘的时候,她起了身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双腿曲起,下颌放在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