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妤到达老家时已经九点多了。
小巷黑乎乎的,只有一、两家开小卖部的房子亮着灯。
秦妤借着光往前走,路过小卖部时,认识的老板会跟她点头打招呼,说一句:“小妤回来啦!”
秦妤也会笑着,礼貌点头回应。
街坊里四处静悄悄的,只有居民广场那边依稀时不时传来广场舞音乐的声音。这个时间点,估计居民们都聚在广场上聊天或者做其他的娱乐活动。
她回到自己家中,母亲在家,没有出去。
“回来啦!”母亲听见声响出来。
“嗯,回来了。”
“累不累啊?”
“还好。”
“吃了晚饭吗?”
“在高铁上随便吃了点。”
“那怎么吃得饱?快快快,给你留了饭呢,还有糖醋排骨和酒糟鱼,再吃点。”
秦妤顺从的在母亲的推搡下坐在了饭桌旁,母亲盛来一碗饭,随后把菜也都端了出来。菜还冒着热气。
秦妤接过碗筷,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酒糟鱼。她从小就很喜欢吃母亲烧的酒糟鱼,甜甜的,而且母亲很会选鱼,每次的鱼肉都又嫩又肥,经过烹煮后又肥而不腻,配上酒糟鱼的鱼汁后格外美味。
“最近工作忙吗?”
“有一点,不过也还好。”
“在外面,一个人过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
“好就行。”
“妈,你今天怎么没出去跳舞啊。”
“这不等你呢吗。”周若兰欲言又止道,“那个,小妤……”
“妈,如果是相亲的事就别说了。”
“可是……”
秦妤放下碗筷,认真的看着她母亲,眼里带着一丝疲惫:“妈,我们之间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什么可聊了是吗?”
“那我们还能聊什么呢?”周若兰闻言状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秦妤突然说不出话了。她端起碗筷,夹了一块鱼,继续慢慢吃着饭。
母亲一句话让她无话可说。她突然发现是这样的,她和母亲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条很深的隔阂,两人之间似乎除了一些看似必聊的话题外确实无话可说。
“小妤,我们很久没有聊过天了。”
“因为你从来不想和我聊天。”
“怎么会呢?”
“没有吗?不是每次都是这样吗?”秦妤静静地说道。
“我每次和你聊天的时候,你根本听不进去。”
“问题就在这啊,您根本不是想和我聊天,这不叫聊天。聊天是交流、是商量。而您每次把我叫过来坐下来后,从头到尾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说服我。只要说服成功了才叫一次成功的聊天,否则就是不愿意和你聊。您自己觉得合理吗?”
“我怎么就只是说服你,我哪次不是心平气和你说话,我有强迫过你吗?”
“那如果我说我不想结婚呢?”
“你不想结婚你想干嘛?嗯?你告诉我你以后怎么办?你以为住在养老院里那么舒服啊?”
“那谁说在家养老就一定舒服呢?万一孩子不孝顺呢?这概率不都一半一半吗?”秦妤嚼在嘴里的酒糟鱼肉似乎开始没了味道。
“怎么会一半一半呢?我跟你说,你现在还是太天真,还不知道养老院有多黑,你要是没个孩子给钱帮衬着,你能住得有多舒服?”
秦妤听得气闷,咬牙说道:“第一,如果有个孩子,他孝顺的话,不管在养老院还是在家都可以过得舒服,但是如果他不孝顺的话,不管在养老院还是在家都过不舒服,这概率不是一半一半吗?行,先不说这个。”
秦妤知道跟母亲说这些没有意义,她问道:“您现在有个孩子,她从来不听您的话,还总是跟您吵架,您过得开心吗?”
“开心啊!”
“……”秦妤哑口无言。
是我让你过得太舒坦了是吗?
“你这是幸存者偏差。”秦妤不服气地反驳道。
“什么偏不偏差的,你看,现在至少还有个人可以跟我吵。不然,等你老了你看咯,你就只能看着天。”
“看天不好吗?”秦妤放弃无谓的挣扎,继续嚼着酒糟鱼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看着女儿认真的表情,周若兰当了真:“你有病啊?天天看着天?啊哟,你这孩子啊,从小我就说你内向不爱说话,没事要跟别人多交流知道吗?别整天就知道看天……天上看不出什么花来,知道吗?”
秦妤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妈,竟无语凝噎。
“你这样身边没个人我怎么放心啊,唉……”周若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以后怎么样不用你管,妈,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倒是不想管你,问题是我不管你谁管你?等我死了你以后就一个人,你要是出了点事怎么办?不说大的,就是生了个病吧,谁照顾你?”
“我去医院躺着好吧。”
“谁帮你挂号呢?”
“我……”秦妤语塞。
“嗯?”看女儿答不上来,周若兰有些得意。
“我……自生自灭。”
“……”周若兰看着女儿无可救药的样子,痛心疾首。
之后几天,这种无厘头的、次次让秦妤气得想吐血的对话,一天时不时的要发生几回。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但是秦妤知道最糟糕的事她也逃不过。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妈温柔地把她叫醒,说等会隔壁王婶介绍的那个博士后优质男青年就要来了,让她好好打扮打扮,等会跟对方聊聊。
“我不想去。”秦妤无力抗拒道。
“哎呀,先去看看嘛,万一和你眼缘呢?现在还能找到几个条件不错的,等再过几年,你就只能在人家挑剩的里面挑。”周若兰苦口婆心道。
“我为什么非得挑呢?”
“那你吃饭为什么非得吃呢?”
“这两件事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好啦好啦,赶紧起来啊乖!”
秦妤不情不愿地起床简单梳洗打扮,然后坐在沙发上傻等着那个什么博士后优质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