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非笑了笑：“我已经有了最好的汲取灵气的选择，跟我来。”

黎非慢慢把手放下去，回头望了一眼雷修远：“修远，你能从这里出去吗？”

她加快脚步，转眼来到灵之碑附近，此处永远人潮汹涌，虽然灵之碑被灵气网与黑布牢牢罩住，可大家依然想从这密不透风的桎梏中看出点什么来。

她抬起手，似是打算将这一片以断水禁术幻化而成的森林吸纳去，可手掌停在半空，她却又没动。这是歌林留在世间最后的一点痕迹，对阿蕉和沈先生，还有陆昔微来说，应当是值得怀念的地方。

雷修远有些讶异：“你想将这块碑汲取？”

他又拐着弯子骂她傻，黎非这会儿没心情跟他计较，她静默了半日，渐渐将心情平复，才开口道：“我们走吧，留得久了只怕来的人更多。”要是演变成当年海陨一样的景象就麻烦了。

黎非低声道：“放在这里也是被尘封，既然他们不敢要，我不如收回来，好过让师父的心血被这般埋没。”

“有些事你不及她通透，可有些事她不及你豁达。”日炎忽然叹了一声，“好在你不像她，傻人果然有傻福。”

她眯眼凝视那座灵之碑，来之前她设想过许多可能，就是没想到它会不敢被承认，不敢被公布于世。她摇了摇头，将兕之角抛出，这不停旋转的小角立即开始饥渴地吸纳灵气，只一瞬间，灵气网便为它汲取一空。

没有人说话，就连日炎也一改平日里的刻薄多嘴，少见地沉默着。他一向危言耸听，总爱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说，没几次灵验过，想不到单单被他说准了百里歌林。要在平时，他肯定得意地嚷嚷几声，可她已经死了，再说什么都无益，无论如何，看着自己认识的孩子死去，绝不是愉快的事。

周围的看客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密密麻麻的灵气网忽然消失在眼前，紧跟着那座数丈高的被黑布笼罩的巨碑也像火中的雪人一般，迅速变小，最后只剩一张轻飘飘的黑布，随风飘落在地上。

如今他们都已不在，是她抛下了他们，还是他们抛下了她？一睁眼，整个世界已变得全然陌生，她再也不认识了。

“走吧。”

黎非还想起很多事，从书院到东海，最后只定在当年通过了书院二选的那个晚上，他们五个人挤在客栈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喧嚣吵闹，每个孩子的眼睛都比灯火还要亮，十岁的百里歌林满面稚气，却像个大人似的说：“以后我们都要做最厉害的仙人。”

趁众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黎非转身便走，行至海岸边，却发觉海上亦有无数仙人在腾飞徘徊，想要不着痕迹的回去，怕是极难。

世事变幻无常，在她是一场梦的时间，在他们，已经是从生到死，从绚烂到凋谢的整个过程。

正犹豫着要不要索性亮出身份，直接冲过去，忽觉肩上被人轻轻一拍，一个久违的轻浮声音在脑后响起：“哦，我就知道是你们。”

再也见不到她了，还有苏菀，邓溪光，叶烨，百里唱月……自己的回忆还停留在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里，那时候纪桐周还是个懵懂暴躁的小王爷，歌林亦不会那么绝望，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说好了要一起成仙。

这次不光是黎非吃了一惊，连日炎和雷修远都惊得几乎跳起，黎非灵气内敛，察觉不到旁人的灵气波动也罢，雷修远身为夜叉竟也无法察觉，实乃生平第一次。他眼中立即漫过金光，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来人的咽喉，那人摊开手，朝他们苦笑：“不是这么绝情吧？四百年没见，刚一碰面就掐我喉咙？”

她走近一株小树，抬手轻抚，像是触到了四百年前的那个百里歌林。

黎非见他衣着浮华，容貌俊俏，虽是过了四百年，面容体格竟一丝一毫也未变，正是消失已久的胡嘉平。

黎非没有去追，她只是怔怔望着这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每一棵树都是歌林的记忆？那其中一定有关于她的，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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