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楚瑜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顾楚生居然是为她退了楚锦的婚?
上一辈子的楚临阳从未与她这样交谈过,他们兄妹之间都是恭敬又友爱,直到楚临阳去世——宋家上前线之后,楚临阳急转去了凤陵城,遭遇了包围战。
楚锦咬着唇,含着眼泪,轻轻颤抖:“姐姐这是记恨我了。可让姐姐抢我未婚夫的是我吗?顾楚生至今仍旧对姐姐念念不忘、为此甚至退了我的婚,这事儿错在于我吗?!”
那一战谁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众人只知道,凤陵城在楚临阳去后被北狄围困,近乎三个月音讯全无,等卫韫到前线时,就看见楚临阳遥遥站在城楼之上,手执长枪,魏然挺立。
“是,妹妹总是无辜,”楚瑜轻笑:“所以私奔的是我,名声被毁的是我,错的都在于我,妹妹只需要轻飘飘一句我无心无意,多大的事儿都是我挨着扛着。”
他站在那里,敌军便畏惧得不敢上前,城墙上全是残损,城墙下有许多深坑,到处都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的痕迹。
“我不知道,”楚锦一口咬定:“我怎会知道那里有人?姐姐自己心脏,莫要以为阿锦也是如此。”
卫韫带兵破城后,只见尸山血海,整个城楼楼上全是化作黑色的鲜血,尸体堆积在城楼之上,早已腐烂生蛆,而一直站在城楼上的楚临阳,在卫韫触碰之时,便倒了下去,原来已是故去多时。
“是我有心给你泼污水,还是事实,你我心里明白。”楚瑜神色平静,每一句话都说得从容笃定。她抬眼看她,目光如鹰:“那一次,是我自己的选择,那也就罢了。这一次你邀请我前来,宋府你去过多次吧?你连庭院中一草一木都清楚得很,又怎会不知那个位置暗藏乾坤?”
偌大的凤陵城,居然没有一个活人,仅凭楚临阳的尸体,守到了卫韫救援。
“大姐!”楚锦提高了声音:“你怎可陷害我至此?!”
没有人知道那三个月,这个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楚临阳是如何用五千兵力守住凤陵城,也没有人知道北狄为何看着楚临阳的尸体就不敢上前,只能从锅中余留的残肢中推揣测,那三个月的凤陵城,是怎样的人间惨状。
“说不愿去跟着顾楚生吃苦,苦苦哀求于我的是不是你?说顾楚生对我有爱慕之意,助他与我传信的是不是你?给我出主意愿替我嫁入卫府,欺瞒父母的,是不是你?!”
楚瑜看着面前温和的楚临阳,骤然想起他未来的结局。
“我没有……”楚锦仓皇出声,连忙摇头:“我没有!”
——他为什么去凤陵城?
“第一次,你诱我嫁入与顾楚生私奔,却将所有责任推给我。我不愿说出来,是我不想让家里人对两个女儿都失望。一个败坏家风毫无头脑跟着一个罪臣之子私奔,一个心机叵测毫无亲情推着家姐跳入火坑。”
因为楚锦欲嫁宋文昌,然而宋文昌却被困于凤陵旁边的蓉城!楚锦哭着求了楚临阳,楚临阳为救宋文昌,声东击西奇袭生擒北狄三皇子,引北狄主力围困凤陵城后,让宋文昌再逃走后领兵来救。可宋文昌懦弱小人,得救后一路仓皇逃脱,却在半路被北狄埋伏,身死途中。
楚锦听着这话,有些茫然抬头,看见有些无奈:“因你是我妹妹,我总想着,我楚家人心思纯良,性情耿直,你所作所为,大概是我误会了你,因此我给了你两次机会。”
而后全线沦陷,卫韫也胶着于昆阳,等卫韫平复昆阳战局来救,已是来不及了。
楚瑜瞧着这乱哄哄的场面,沉默了一会儿,等着楚锦哭声缓了下来,她才开口:“你可知,你做的事儿我从来没在人前说过,是为什么?”
楚瑜看着面前神色平静柔和的青年,慢慢闭上眼睛。
唯一只有楚临阳端坐在楚瑜边上,面色沉静,抿了一口茶,静默不言。
“兄长,我心中对阿锦的芥蒂,乃日积月累,并非某一件事。我给了她三次机会,如今是第三次,她若再品性不端,兄长抱歉,我绝无留手。”
楚建昌和楚临西也是有些手足无措,见着这女子的眼泪,向来是两个大男人的软肋。
“我明白了。”楚临阳叹息出声:“我会处理好,你放心吧。”
楚锦一面说眼泪一面落下来,哭得梨花带雨,谢韵心疼得不行,忙道:“莫哭了,莫哭了,你姐姐会明白的。”
楚瑜慢慢镇定下来,她睁开眼睛,却是道:“兄长打算如何处理?”
“是我错了,”楚锦见楚瑜看过来,红了眼道:“我没明白姐姐的心思,同宋家说了这放妻书的事儿,也不曾想宋世子就将姐姐请过来了……我真没有想将姐姐私奔一事儿传出去的想法,当时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过这样多人在那树后……”
“阿瑜,”楚临阳同她来到卫韫门前,他顿住步子,慢慢道:“你可知我为何觉得阿锦可怜?”
楚瑜淡淡开口,不想再与谢韵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将目光落在楚锦身上:“只要妹妹少给我惹些麻烦,那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