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留校不留校的事情是谁告诉你们的？”吴春华半点不让。

“等一下，大家都听陈末的，”由卡门传出话去，“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钱佳玥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帮了小孙老师的倒忙？

若干年前，有一次上课时也有类似情形。他到下课前终于憋不住发了一通脾气，学习委员才憋着笑告诉他：“张老师，你裤子校门没拉，衬衫都露出来了。”全班哄堂大笑。从此后，那几届学生都亲切叫他——校门张。于是这一节课，张国荣没敢发作，只是背过去写板书的时候检查了好几遍自己的裤子，满腹狐疑地走出了教室。

头皮一下子炸了。

张国荣上第一节课时觉得课堂气氛不对。五班学生一个个神不守舍，叫起来回答问题没一个回答得对，他背过去写板书时总觉得身后有各种私语。张国荣有些心虚。

“跟小孙老师没关系，是我！”陈末的嚷嚷声里也有了慌张。

裴冬妮头脑昏沉，在大家既冷漠又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心虚地走回了座位。她满心委屈，觉得实在太不公平了。陈末怎么能这么对她？她是班长，她只不过说说实话，她只不过没跟他们一样跟小孙老师称兄道弟，她怎么就成了全班的罪人？铺天盖地无处倾诉的委屈。裴冬妮于是连讲台都不上了，早自习都不主持了，把头深深埋在了竖着的物理书后面。

吴春华刚要继续问，只听到教室门口传来了周围的声音——“陈末，你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大家往教室门口望去，只见平时慢条斯理的周围，阴沉着脸，不怒自威。

“你们听到了么？！”陈末得意笑了起来，“她自己说的，吴老师！”然后鄙夷地望了裴冬妮一眼，“小人！只会搬弄是非，暗地伤人。”

“周老师啊，你教出来的好学生啊！”吴春华看到周围，终于可以发泄一腔愤怒。

话一出口，只见陈末的眼神亮了一下，班级四处低低的轰鸣。

“吴老师，你别生小孩子的气，他们是学生，我们是老师，他们到学校里来，就是来受我们教育的，”周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来，抽出一张给吴春华。吴春华这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

“我没说过小孙老师坏话！我没跟吴老师说过什么坏话，我说的都是实话……”裴冬妮赶紧辩白。

“他们是小孩子，有些人可不是了，”吴春华冷笑。

陈末紧盯着裴冬妮，盯得对方不断撩头发，然后嘴里“哼哼”一声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欺负小孙老师，我们全班都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你别以为某些老师给你撑腰，你就可以血口喷人！”

“不要着急下结论，调查了才有发言权，”周围依旧气定神闲，然后压低声音在吴春华耳边说，“吴老师，我的班级我来，你休息一下。”

裴冬妮的冷汗下来了，但嘴里立刻否认：“你不要血口喷人！”她觉得全班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像几十束锋芒。“我没讲过小孙老师坏话！”怎么算讲坏话？她只是如实说了一下小孙老师给他们放了什么电影，平时讲过什么奇谈怪论。一个女老师跟一群男生还有陈末这种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带坏班级学风，她如实说一下，怎么算说坏话？

周围走上讲台，用从来没有过的凶悍眼神看着台下：“学生学生，到学校里来是学习的。你们倒好，我在走廊那一头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很好玩么？这种事情是用来给你们玩的么？！不相信老师，不相信学校，好，你们如果对我们二中的老师一点信心都没有，把你们爸爸妈妈叫到学校里来。该转学转学，学校不留你们。”

陈末决定诈一诈她：“我听说，是有人背后说了小孙老师很多坏话。他们不让小孙老师留校肯定还要有什么‘民意’，一定有学生也说小孙老师不好，他们不留人才顺理成章。你说，是不是你背后说过小孙老师坏话？我想了一圈，我们班肯定就是你才会做这种事情！”从小陈彭宇和赵依芳饭桌上的对话，陈末并没有少听，那些酒桌上的叔伯应酬，她也不是不会。小女孩一晚上翻来覆去想了又想，自己觉得想通了七八分关节。

“我们不是对二中老师没信心，是对某些老师有意见……”陈末白了一眼吴春华。

“我怎么会知道？”无缘由的，裴冬妮的心虚了起来。

“闭嘴！”周围低吼了一声，“实习老师去留，不是一个两个老师搞一言堂说了算的，我们是有考核委员会的，我们是有制度的！我今天跟全班每一个同学说，孙叶琦老师不能留校，是考核委员会的决定，不是某一个老师的决定。我也是考核委员会成员之一，你们有火冲我撒，有问题找我问。”

“你不知道？”陈末气势汹汹地回望过去。

“我有问题！”陈末含着眼泪，“凭什么小孙老师不能留校？”

裴冬妮眉头皱了一皱：“谁说的？”

“长话短说，对实习老师，我们分十几个指标打分，分数达到55分以上才及格，孙叶琦没及格，打分表都是可以查的，整个过程是公开透明的，包括孙叶琦自己也看了打分表，”周围不看陈末，看其他学生的脸。钱佳玥、卡门、王斌、常无忌、许优、刘剑锋……一个个在周围的注视中把头低了下去。

陈末早看裴冬妮的咄咄逼人不爽了，她鼻子里哼气，突然问：“裴冬妮，你知不知道小孙老师不能留在二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