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韦先虞恙上马车后,寻了个位置坐下,靠着车壁将双眼一闭,不管不顾地休憩起来。
昨日本就因为虞恙那几句话搅得心神不宁,总觉得虞恙找他交易这件事有猫腻。
可翻来覆去,思来想去,也探不出什么,只是惊觉虞恙真的好像在为他人做嫁衣一样,叠加给他的筹码让他后知后觉的觉得心惊。
一场对于他没有多大重量的婚约,就能换得虞恙这样的付出?
他这样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交易伙伴不好,非要找到他,还威逼利诱地要他这个一穷二白的穷书生,应下一个对他这个阶段百利而无一害的婚事,还莫名其妙的借物寓事的点拨他?
想想都觉得,他之前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对于虞恙的认知也太浅显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说什么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蒲韦在鸡鸣之前,才将这种妥协沮丧的想法排出脑海,承认自己有些后悔答应这笔交易了,想起床醒醒脑袋,消除精神内耗带来的疲倦,准备迎接今日的出游。
哪成想,还没起来就听见刘母在外面叫唤了,说虞恙来了。
躺在床上了蒲韦听到这话时,就感到一阵烦躁,孩子气的将薄褥子一下拉过将脑袋捂住了好一会儿,才在开关门声中愤恨地起床洗漱。
借着凉水才将内心烦躁的情绪消下去,但出门看着虞恙心中的那股子气郁又涌了上来,所以一直没给虞恙什么好脸色。
但虞恙不知道怎的,就像是突然眼盲,没有眼力见似的,对他的态度比之以往亲近了不少,还多管闲事起来了,让她去管刘直他们偷听墙角的事。
哼!
他家里人,在自己家听点看点什么,还要被你说什么不是?
还没定亲呢,真当自己是蒲家妇了?
带着这样的情绪,蒲韦出了门就不想搭理虞恙,也没风度的先走虞恙两步,先上车借着车壁在马车行驶的摇晃中,补起觉来。
只是蒲韦心里有事,睡得也是迷迷糊糊地,车内只有偶尔翻动的书页沙沙声,注意力就被车外的声响给吸引去,渐渐地,他慢慢的从梦中惊醒。
不对劲!
周围太安静了些!
走了这么久,车速也不慢,怎么还没到?
他们要去城西的蹴鞠场,那么一定会经过城区,城内是青石板通铺,道路两旁有商铺小贩,来往行人,绝对禁止马车疾行,尤其是今儿这个日子,人绝对不会少,马车行走其间会堵塞停顿,即使是远绕城外,也不会是现在他所感受的静谧和煦的破风飞叶声、匀速行驶的律动感,以及马踏沙石的尘嚣声!
蒲韦不动声色的感受了一会儿,立即睁开了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睡眠不足被惊醒的猩红丝,看向坐在主位安静地翻看着什么的虞恙,警惕的开口:“你要带我去哪?!”
“醒了?”
听着蒲韦带着几分质问的微哑声,虞恙抬起头看了蒲韦一眼,淡淡道:“不着急,还可以眯一会。”
没有明确的答复,蒲韦有些不安,看她那态度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也不追问了,直接背过身掀开车帘,打算看外面的情形给自己心里铺点底。
道路两旁的晴榆木在快速地往后退,不时露出的缝隙,可以能瞧见绿林间点缀的金灿果实,星河点点,绵延不绝,任由辛勤的人们穿梭其间。
蒲韦瞧了一会儿,默不作声的将帘子放下,坐正了身体,看向虞恙有些疑惑,虞恙带他出城干什么?
成片的晴榆木生长在戈町城外的郊陌,像是指引带一样沿着道路生长,引导着人们走向田间村陌,走向繁华城邦。
城郊连片的耕地良田,向来都是世家的私产,正值秋收节庆,为了体现他们的宽容和泛,是准许庄户下的佃农可以展缓收割的,所以这个时辰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忙着收割的农户,只能是城外的农民。
这是蒲韦看外面的景象得出的结论,事实也却如他所料。
典枢勒停马车,朝着车内喊:“女君,枣村到了。”
枣村?
琅莘舍的事?
带他来这儿干什么?
“走吧。”
虞恙将册子拿在手上,不管蒲韦的不解,率先下了马车。
虞恙下了车,看了看四周的风景,迎着徐徐出来的凉风,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女君,小心。】
汀云拉住想要上前看风景的虞恙,提醒她注意脚下。
“没事的,你们先去那边等我。”
虞恙知道是自己刚才的动作吓着汀云了,抓住汀云扯着她袖带的手拍了两下,就让她同典枢去后面呆着。
汀云知道虞恙是有话要同蒲韦说,用眼神再叮嘱了虞恙两次就乖乖地带着典枢退到了后面。
虞恙看着两人的身影转进来时有几十厘米高的枯草丛,才收回视线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站得十分安全的蒲韦,开口邀请:“过来不?”
蒲韦看着虞恙站的地方,眉头紧皱,看着虞恙的目光里也带着几丝你没事吧,是不是有病的意味。
蒲韦刚下车,就发现这儿并不是枣村的入村口,是一处高地,道路还算平整,就是四周杂草丛生,想来平时或许有上山的砍柴人依着草丛的杂石歇息。
往前走了两步,借着身高的优势,蒲韦眼观四方,发现典枢所说的枣村就在他们站着的这座高地的下方,阡陌交通,屋舍散布。
蒲韦刚想开口问虞恙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见已经被制止过一次的虞恙,在汀云走后直接无视空地边缘带来的失重感和眩晕感,又往危险的边缘走了两步。
从蒲韦的角度看去,虞恙站的位置已经是边缘了,只要虞恙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掉下去的危险,摇摇欲坠,叫蒲韦看着就想往后面退一步,更遑论要应着虞恙的邀请站过去。
蒲韦的拒绝溢于言表,虞恙看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眉眼一弯,问了句:“看得见吗?”
蒲韦顺着虞恙手指的方向探过去,正是他刚才看枣村布局的方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能看见,有事?
虞恙看着下方视野及其开阔的田间,问:“今年雨水充沛、阳光充足,长势极好,落在他们手中有几成?”
蒲韦在心里默默地估计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十之七八。”
蒲韦的答复算是比较中肯的,虞恙微微点头,继续问:“佃户呢?”
“十之四五。”蒲韦回。
佃户农家本就是租借他人田地,是要给佃金的。
一般农户有两种方式给金,收成占比抽成或钱财易物或二者结合。
即使如此,收成也不该如此低,少于总收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