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
贡院外的长街,人流散去。
安夭兴致缺缺地从茶楼雅间里出来,对于放榜之日的热闹只觉得乏善可陈,一点都没有往年的跌宕起伏,精彩哗然,吸引人注意力。
眼看着日照高头,人群稀落两三,安夭也不打算再等了。
虞恙不来也好,看得没什么意思。
只是她那个蒲家郎君,怎的一点都没瞧见?
要知道她来得早,一直拿着远视镜站在二楼雅间的窗边四处探寻呢,角角落落的都不放过,结果连人的衣角影子都没有看到,不会是——没考上吧?!
不应该啊,他家老爹对他印象挺好的,还直言他定能以弱冠之身,力争春闺呢!
没道理,在秋闱这就熄火了?
算了。
安夭也不在蒲韦的身上放过多的心思,提裙上了自家的马车,打算去三心庐那边瞧瞧。
虞恙没来,她有的是时间上门同她分享一二。
只是马车还未走出长街,便被叫停了下来,安夭掀开帘子一看,是她家堂哥徐琏。
徐琏发笄高束、身穿软甲、腰配长刀,骑坐大马,身后不远处还领着一队人马,俨然一副正在执行公务的模样,安夭有些疑惑,如此拦住她干什么?
“哥,咋了?”
“昨儿不是说了,非必要不要出门?要出门,必须带府兵!”
徐琏声音严肃,居高临下的看着探头出来的安夭,面色带着明显的不悦。
刚才他巡街,远远地就瞧见了挂了徐邸样式的马车,在街道间慢悠悠地行驶着,不时停下来,下来一个女婢到街道两边的小摊处买东西,忙忙碌碌地像个进货的小仓鼠。
而这个仓鼠,是他堂妹的贴身女婢,驾车的是她的长随。
简简单单的出行,让徐琏的眉头就忍不住皱眉上前,拦住了马车。
“麻烦嘛~”
昨儿回邸就被叫去了前院,被她那公务繁忙的大伯拉住,语气难得严肃地跟她说最近尽量不要外的事,要出去也得带一队府兵。
安夭答的诚恳,做得却十分敷衍。
这会被逮住,抓了个现行,安夭难免有些心虚,不过下一秒又理直气壮起来,“人太多了,招摇。就带了四个,在后面跟着!没有没带!”
徐琏仗着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远眺,可以瞧见不远处确实有几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其中有人见徐琏看来,连忙向他点头示意。
如此,徐琏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问:“这是去哪啊?”
这个时辰了,安夭也该回徐邸了,怎么还往城外走?
“去三心庐,找虞恙玩会儿,天黑前一定回去。”
“今儿先不去了,明儿再去吧。”
“不嘛~”
安夭撒娇,她想去虞恙那儿不仅是为了分享八卦,还是为了问一下昨儿谁来她们家了。
风尘仆仆的快马加鞭,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惊着她的马了也只是冷漠地扫了一眼,就疾驰而过,像是根本没看见徐家的家族式样,不,应该是没把徐家式样放在眼底。
尤其是那群人护在中间的人,那人的眼神轻描淡写地一瞥,却让人周身生寒,让她立马就放下帘子缩了回去,也止住了想讨伐他们疾行冲撞到人的话语。
安静地呆在马车内,等马蹄声远去才敢快速地呼吸两下,叫着长随赶紧离开。
本来是打算回去就找徐琏或者徐骁问一下,看看他们会不会认识这样的人。
毕竟那些人的服装样式,一看就不是戈町这边的。
可,回去不是被徐骁抓着去说话了,光顾着装乖卖巧地应付了,那还想着这事?
这不,这会看着徐琏他身后地一队人马,突然就想起来了,而且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可惜,撒娇今日似乎不管用了,徐琏直接忽视她的话,抬手招来跟在马车身后的四人,让他们立刻马上把女君送回去。
哼!
安夭很是气愤,发泄似的将帘子放下,看着被撵进来蹲角落的长随,就忍不住嘴唇蠕动,想来是在问候徐琏呢。
只是,她的气闷还未被贴身女婢呈上来的小吃给抵消掉,马车又停下了,接着就见徐琏掀开帘子进来,抬手让长随和婢女退下,大马金刀地坐到了一侧,随手拿起桌几上的小吃就是一口。
“擅离职守!”
安夭像是逮着他的错处,咋咋呼呼。
“到了交接的时间了。”
徐琏一笑,甚是得意。
“那你不回神机营?”
“休沐了。”
“骑马去!”
“不——”
安夭说一句,徐琏接一句,让她甚是牙痒痒,抓起一旁的空茶杯就往他的身上扔。
“娇气。”徐琏轻松接过,放下,“不就是没让你去三心庐嘛,气性这么大。明儿哥亲自带你去,好不?”
安夭嘟着嘴,别过脸,不想搭理徐琏这会儿的讨好。
今儿和明儿,有啥不一样嘛?
徐琏好笑,解释道:“三心庐忙着呢,哪有时间招待你。”
“忙啥——”
安夭回怼,想说,忙什么忙,有什么好忙的,脑子突然转过弯过来,转过头来看徐琏,眼里亮晶晶地,整个身子也望徐琏这边移动了两寸,低声道:“中了?”
徐琏点头,“甲等第五。”
“那......那,”
安夭有些吃惊,想不到蒲韦竟然如此有实力,寒门子弟能在秋闱里名列前茅,可见心中沟壑千重。
声音微微提高,又降下,“他们是在准备定亲宴?”
可——
没道理,蒲韦这个人小她没见着,虞家那么大辆马车她还瞧不见?
搞得这么偷偷摸摸地?
“所以,知道哥为啥不让你去了吧?”
安夭撇嘴,伸手为徐琏刚才接住的空杯子里倒茶,算是原谅他刚才的不让她去的举动了。
徐琏轻笑,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哄,拿起茶水放在嘴边一顿,问:“昨儿,是遇到什么了?”
“啊?”
安夭放茶壶的手一顿,偏头看徐琏,一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问得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把徐琏的问话连起来,顿时就有些局促起来。
看来是昨日回去时,安夭不好的脸色让徐琏瞧见了。
只是碍于当时徐骁在场,就没有多问。
“这——”
安夭端坐起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抓了几下裙褥,才慢慢地将昨儿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徐琏听着,嘴角的笑慢慢的抚平,身子也坐正了几分,沉声发问:“你说,不惑之年,面白无须?”
安夭仔细地回想了片刻,不确定道:“瞧着像,应该不止。”
徐琏双眉蹙得更紧。
“哥,你可认得这样的人?”
徐琏摇头,安夭便也作罢,开始同徐琏说起今日的所见所闻起来。
只是她说得开怀,叽叽喳喳的不停,徐琏的偶尔应和,却是心不在焉,让安夭甚是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