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玲被法警带走后,法庭终于安静下来,继续开始接下来的庭审流程。王良金请出了又一个证人——筱燃KTV的点歌公主丽莎。
“受害人在KTV具体做什么?”
“夜场舞者。”
“这个职位,是受害人去时才有,还是以前就有。”
“以前就有。”
“具体工作的内容做什么?”
“主要在KTV一楼的公共酒吧舞台跳舞。”
“跳什么舞?”
“那种场合,能跳什么,当然是艳舞啊,比如钢管舞啊、爵士舞啊之类。”
“演出服装是什么样的?”
“没有固定的,基本上都是舞蹈演员自己的服装,不过KTV要求尽量暴露一些,你也知道,去那里的客人,都是想寻点刺激,看没有看过的。”
“除了跳舞,还有别的服务,或隐形内容吗?”
“反对!辩护人在诱导性发问!”公诉人当即抗议。
“反对有效!”法官裁决道。
“以前的‘夜场舞者’,都做什么?”
“其实去那个场合,不管是全职,还是兼职,大家心里都有小算盘,尤其是女孩子,大都是奔着钓个有钱人的目的。
当然了,个别的女生是想寻找刺激。所以,夜场舞者,跳舞以后,有时候也会下场陪客人喝个酒什么的,也不耽误赚外快。
她们和公关、公主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默认了这些灰色收入。
那遇到客人大方的呢,随便就是几百上千的小费到手。如果被客人看上,和经理打个招呼,就随客人出去过夜了。
这属于私人时间,是大家的自由,店里不会管,但这也算是‘出台’,所以一般默认,要向店里缴纳相应的场地费。
如果,带来回头客消费,从舞者到经理还会有分成。”
“受害人在KTV表现如何?”
“她跳舞很好,很多客人都特别喜欢她。”
“这个人认识吗?”王良金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除了那个惹眼的大光头,整个人看起来清爽硬朗。
“哦,他呀,认识,真名不知道,只知道他叫Marco。很低调很神秘,出手还阔绰。他每次来,都会去看林子茜跳舞,有一次还把林子茜单独叫去了房间。经理说她不服务客人,但我不信。她就被客人点名服务好多次,而且林子茜也并没有推辞。”
“受害人和这个叫Marco是什么关系?有亲密行为吗?”
丽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道:“这个Marco很神秘,每次来,身边都会跟一个保镖,从来不带第三个人,那次林子茜进去,他的保镖就守在门外,谁也不让进,因为那次是我服务他们的包房,我去送果盘,也被挡在了外面,直到林子茜出来。”
“所以,他们两个人在房间里干了什么,没人知道。”
“是的,那次时间都特别长,有两个小时吧。”
“后来呢?”
“后来,倒是没在包房见面,只要林子茜出场的工作日,Marco都会来,每次他都会去一楼看林子茜跳舞,林子茜跳完舞也会和他聊两句。有一天晚上,我还看到Marco亲自开车来接她。”
“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啊,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去哪里啊!”丽莎不忿地白了一眼。
“刚才你提到回头客来店,你们经理也参与分成,是吗?”王良金另起话题。
“是的。”
“是不是所有经过经理介绍进来的员工,只要他们创造了收益,你们经理都参与分成。”
“是的。”
“你们经理这个人怎么样?”
“神通广大,不管什么客人都会买她的面子,店里有什么事她都能摆平。但她对不听话的员工,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怎么个不心慈手软法?”
“就是找人收拾不听话的员工,直到治服为止。”
“审判长,我的提问结束。”王良金归了位。
随后,公诉人请求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是筱燃KTV一楼公共酒吧舞台的监控视频。
正是林子茜离开KTV前一晚发生的事,视频显示,林子茜正在舞台上跳舞,一袭白色舞衣,风华绝代,任谁看一眼都会喜欢上。
可是那天晚上却发生了意外,一个酩酊大醉的男子,突然冲上舞台,借着酒劲就要当众非礼林子茜。
林子茜惊恐不已,激烈反抗,台下还有不少观众跟着起哄和叫彩,在和客人拉扯中,林子茜的珍珠手串被扯断,珍珠撒了一地——那是她17岁生日时,林子苏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闻讯赶来的经理,立即让保安驱离了醉酒男子,一边护送林子茜离开现场。
“证人丽莎,记得这件事吗?”
“记得。这件事后,林子茜就没再来上班。”
“你的岗位是点歌公主,一般都是在二楼包房服务,是吧?”
“是。”
“对于包房的客人去干什么,也是点歌公主的工作职责吗?”
“不是。”
“你会记得每一个客人去了哪里吗?”
“不会”
“那么,你为什么对Marco的行踪这么了解?”
丽莎顿时语塞,“反对,审判长。公诉人提问和本案无关!”王良金起身抗议。
“反对无效!”
“你喜欢Marco!你嫉妒林子茜夺走了Marco对你的关注?”
“对,我就是喜欢Marco,”丽莎扬起她漂亮的脸蛋,“凭什么是林子茜?我很早就认识了Marco,Marco每次来都会点我给他服务,但是林子茜来了之后,Marco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我,凭什么啊?就因为她会跳舞吗?”
“你们上过床,对吧?!”公诉人也毫不隐晦了。
丽莎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王良金再也坐不住了,立即起身,“我反对,公诉人在对证人人身攻击!”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丽莎曾经去过Marco下榻的酒店,主动找过Marco两次,每次都过了两个多小时才从酒店房间出来。直到第三次,没有两分钟,就被赶了出来,而那个时候,Marco已经看上了林子茜。事实就是如此。”
法官没有敲锤也没制止,随后,公诉人又问她:“刚才你说受害人被点名服务过很多客户,且受害人都没有拒绝。我想问,你是亲眼所见吗?”
丽莎犹豫了一下,当看到法官和公诉人都瞪着她时,她心虚,不得不回道:“没有。但是,大家都这么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的,就是真的吗?要不要给你播放看看KTV的监控视频,如果没有,你就是在污蔑诽谤,实在作伪证,作伪证,你是要承担法律后果的。”公诉人步步紧逼。
“反对,反对公诉人在威胁我方证人!”王良金大声抗议。
“反对有效。公诉人请注意言辞!”
丽莎脸色煞白,虽然被王良金及时解除了危机,可手脚已经软了,只听公诉人道:“我要听你的实话,刚才你说的受害人服务客人的事,到底是你自己的揣测,还是事实?”
丽莎低下了头,没敢作答,沉默以对,这时法官发话:“证人请回答公诉人问题!”
丽莎终于不堪压力,低头承认:“是我的猜测。”
公诉人这才放过了他,随后再次请出证人邵小帅,问他是否认识Marco,邵小帅表示认识,有一天晚上,Marco让司机接上他,然后去接林子茜下班,那天晚上他把我们送回去的。
事实再清楚不过,林子茜坐Marco车的那晚,邵小帅也在车上。
“Marco为什么接近林子茜,你知道吗?”公诉人问邵小帅。
“茜茜跟我说过,说Marco想签她当明星,他给她做经纪人,但茜茜不同意,她说她不想当什么明星。
后来,Marco就找到我,希望我说服林子茜,说林子茜各方面条件都特别好,只要她愿意出道,他有百分百有把握推她到一线明星的咖位。
还说,如果我愿意,他愿意把我们两人作为明星CP一起推出去。我们商量了一下,茜茜还是决定先上学,上完学再说。
那个Marco就没再坚持,而是给了我们一张名片,表示我们哪天想通了,就给他打电话。”邵小帅回答道。
“审判长,我问完了。”公诉人坐回了公诉席。
随后王良金围绕被告“投案自首”的问题进行辩护。
王良金认为,事情发生后,被告人金胜男四人饮酒断片,并不知道后果那么严重。
因为因被告人金胜男的奶奶病重,被叔叔的电话叫回了淮州老家。他在知道案情的严重后果后,第一时间就赶到常青市投案自首。
询问被告金胜男时,金胜男也坚称,当晚确实喝断片了,后来回淮州看奶奶,直到事后第八天才听到消息,知道发生的事情后,他们深刻认识到错误,第一时间便主动投案自首,希望得到宽大处理,也希望得到被害人家属的原谅。
林子苏怒目以视,林宗南也死死盯着罪犯,那眼神十分吓人,一边按着林子苏的手,恐她乱动生事。
袁深向公诉人耳语了几句,公诉人点点头,随即起身,请求让新证人张小伟出庭作证。
不出所料,遭到了王良金的反对阻挠,但法官还是给予了支持。
你道这张小伟是谁?他是李天霸拐着几道弯儿的远房外甥,也是李天霸的铁杆心腹之一,现在崬森集团旗下的物业公司工作。
但没人知道他和李天霸有关系,二人平常非工作绝不会打照面。
林子苏姊妹俩是在案发后第九天收到派出所指认嫌犯的通知,而犯罪分子之所以这么快归案,只有林子苏、周瑁远、李天霸知道。
只是关键人李天霸拒绝为林子茜出庭作证,周瑁远也明确表示,不希望自己被牵涉其中。
林子苏无可奈何,在庭上无论怎么回应,都不能牵涉二人,这是她和周瑁远的私下约定。
张小伟的突然出庭,林子苏并不知道背后的隐情,只道是干妈和袁深神通广大,找到了这个关键人证。
殊不知这是周瑁远在开庭前一天,突然起意,指示李天霸做的这个安排。
“你和被告人金胜男是什么关系?”公诉人问。
“金胜男是我表哥,初中没毕业,我们俩就一起在社会上混。”
“案发后,被告人金胜男在哪里?”
“淮州老家。”
“刚才辩护人说,被告因为奶奶病重,被叔叔的电话叫回去的,时间刚好是案发第二天,也就是2013年6月13日,这是真的吗?”
张小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姥姥其实已经病了有大半年了,他都没回家看过,我给他打过电话,让他回去看姥姥,他都从来没回去。小舅舅跟他都没有联系,不可能会给他打电话。”
“他家里都有什么人?”
“跟我差不多,我是没妈,他是没爸,我爸娶了后妈,他妈改嫁了。只不过我比他幸运,我爸还管我,他妈没再回来。”
“他奶奶对他如何?”
“姥姥把他带大,姥姥对他,比对我们任何一个孙子辈的都好。”
“他对姥姥如何?”
“不好。他总是骂姥姥,他觉得是姥姥把他妈赶走的,害他没了妈,他恨姥姥,所以出来社会后,就很少回去看姥姥。”
“所以,案发后,他回去看姥姥吗?”
“反对!公诉方在诱导性发问!”
“反对无效!”
“没有。”
“确定吗?”
“确定,小舅舅在崇海市,根本不会联系他,因为小舅舅不喜欢他。”
公诉人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播放了一个录音证据,正是张小伟劝金胜男归案的通话录音。
起初金胜男坚决不同意,直到张小伟表示“大boss”已经知道了,说“大boss”发了话,如果他们听话乖乖去投案,“大boss”或许还能帮上忙。如果不听话,“大boss”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具体什么“后果”,录音里没有提,但金胜男听到“大boss”已经出面,尤其听到最后一句后,明显很恐惧,没再犹豫,答应会叫上其余三人,当天就回常青市。
这金胜男看着卑鄙无赖,但对这个“大boss”还真是说到做到。
这个录音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但也坐实了几个被告并非“主动投案自首”,这让王良金试图拿这个大做文章混淆视听的意图彻底破灭。
林子苏最初听到“大boss”以为是周瑁远,但很快就否定了,转而认定是李天霸,毕竟李天霸曾是黑道大佬,道上小弟惧其威名也是有可能。
虽然真正迫使几个罪犯归案的是周瑁远,但他不可能和这么底层的小喽啰对话,更不可能纡尊降贵去安排这等小事。
“审判长,我的问话完毕。”公诉人回到公诉席。
王良金针对录音的威胁意味展开攻击,“证人张小伟,我是被告人金胜男的辩护律师,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请问,你口中的‘大boss’是谁?”
“这个无可奉告。”看得出来张小伟对这个问题很忌讳很敏感,不假思索就拒绝了。
周瑁远授意李天霸让他出庭,也是有交代的,什么都可以说,唯独不能把李天霸交代出去,就算律师问也不能说。
张小伟只知道这是李天霸的死令,并不知道是boss的boss的意思。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反对!辩护方提问和本案无关!”公诉人毫不犹豫起身抗议。
“反对有效!”
“正常情况下,我们给人通电话,是不会录音的,但是你却提前录音了,我想问,是那个‘大boss’教你的吗?”
“不是。在道上混,难免会遭黑手,我习惯留证据,以防万一,表哥也不例外。”张小伟回答得滴水不漏。
“你在录音里说,‘如果你们不听话,“大boss”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个‘后果’是什么?你这是在威胁我当事人,这是犯法的,我可以告你恐吓罪,这个罪名起码要你吃5年牢饭……”
“反对!辩护人在对没有发生的事情提问,辩护人在威胁恐吓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