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先生既是脂粉商人，那么随身带着的货品里，一定有胡粉这种普遍又廉价的妆品吧？”

“是有，那……那又如何？”马腾的脸白了白，强自镇定道。

“胡粉，便是以铅丹、铅白、黄丹为原料所制，马先生还敢说自己没有铅？”柳妙璎提高嗓音，步步紧逼。

马腾的身体抖了抖，双手揣在袖子里，紧张地绞在一起。他面色惨白，但仍深吸一口气，辩驳道：“就算在下的胡粉里有铅，又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别人偷了胡粉作案呢。”

“哦？那么请马先生把手拿出袖子，给大家看看。凶手作案比较仓促，在熔铅时不慎碰到灼热的铅块，手指上定会有烫伤的痕迹。是不是凶手，一看便知。”柳妙璎道。

“马先生，请把手拿出来吧。”张捕头催促道。

“不用看了。没错，是我杀了姓贾的，他该死！”马腾恨声说道：“他害死了我大哥一家，害得我家破人亡，难道不该死吗？！”

原来，马腾的兄长染了肺疾，服用了从贾万金那里购得的麻黄、甜葶苈、瓜蒌等药材，谁知服用后病情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还出现了腹部绞痛的症状。

马腾给兄长请了郎中，并给郎中检查了药方。郎中查看过后告诉马腾，药方没问题，问题出在药材上，药材商人或许是为了增加药草重量，竟在药草中加入了铅，导致马腾的兄长铅中毒，加上原本就肺疾沉重，气若气虚，最后药石无效，一命呜呼。

马腾的大嫂怀着身孕去找贾万金理论，被贾家下人打出来，惊怒之中小产，之后在悲愤交加中自尽。

马腾自幼父母相继亡故，和兄长相依为命，转眼间兄嫂便与他阴阳两隔。他想过报官，揭发贾万金的恶事，但贾万金的堂兄、表兄都是当地官绅，背景雄厚，马腾压根奈何不了他。

隐忍、筹谋许久，马腾才等到了这次与贾万金同路并同宿喜来客栈的机会，方有了以灌铅之法杀害贾万金并伪装成谋财害命之事。马腾表示，他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捕头大手一挥，便有官差上前把马腾绑了，欲待押送至衙门。其他商人唏嘘一番，不约而同地收拾行装、结清房费、继续赶路。

毕竟客栈里发生了命案，不吉利，商人们都不想沾染上晦气，因而动作很是迅速，不到两炷香工夫就走了个干净。

“姑娘真是聪慧灵透、才貌双全啊！这么快就找到了真凶，多亏了姑娘，张某佩服！押送案犯要紧，张某这便告辞。”张捕头笑着说道，朝柳妙璎拱拱手，又向柳瑄施礼。

“张捕头过奖，后会有期。”柳妙璎道。

“折腾了一早上，不如咱们休息一会儿，用了午膳再走？”柳瑄问柳妙璎。

“好啊，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你如何知道灌铅之刑，以及胡粉的配方？”用膳时，柳瑄问道。

灌铅之刑已然废止多年，就是年长之人也未必知晓，更何况柳妙璎才十来岁。而胡粉作为一种畅销妆品，其配方可算是商业机密，一般人无从得知。

“灌铅之刑是我在一本旧书中看到的。至于胡粉，苏州的祥庆街上就有个脂粉作坊，出于好奇，我曾偷偷去看过胡粉的制作工序，也听坊主介绍过胡粉的原料。”柳妙璎道。

乡野小店烹制的菜蔬还算清爽可口，柳妙璎腹中空空，端着碗毫无吃相地狼吞虎咽起来。填饱肚子之后，又休息了片刻，柳瑄一行继续北行。

“过了金州，就是泰州。再往北，就是冀州。北出冀州，便到了京都。”马车上，柳瑄翻出地图看了看，说道。

柳妙璎拿过地图，找到柳瑄说的几处，问道：“咱们还有几日的路程？”

“若是从泰州东边乘船北上，最多五日便可入京。若是走陆路，大约需要十日。”

到了傍晚，向路人打听一番后，柳瑄令听风将马车向东赶，停在一处客栈前。白日里忙着赶路，众人就吃了些硬邦邦的面饼子，这会子早已饿了，停好马车进客栈后第一件事就是点菜吃饭。

客栈在徐州最北面的宝成县内，位于城墙边，名为“如归”，有“宾至如归”之意。如归客栈到底是在县城内，比郊野的喜来客栈要气派得多，陈设、装饰也更为精巧。

不过，这客栈的菜色味道倒是一般，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也谈不上美味，横竖比啃冷硬的面饼子要强。吃罢饭，柳瑄要了几间客房，安排众人休息。

半夜，柳妙璎睡得正熟时，被同屋的柯瑶推醒了。

“门外有敌来袭！”柯瑶在柳妙璎耳边悄声道。

柳妙璎被惊得立即清醒了，迅速穿戴整齐，摸出枕下的匕首紧紧握着，竖耳听着房门外的动静。

“有人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引走了三公子的暗卫，咱们势单力薄，不可硬拼。”柯瑶低声说道。

“嗯，我知道。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三哥，隔壁的打斗很激烈。”柳妙璎皱眉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两个黑衣人推门而入，攻向她们。柳妙璎被柯瑶牢牢护在身后，她快速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红色的粉末，撒向袭击柯瑶的刺客。

刺客慌忙避让，但柳妙璎撒药粉的动作极快，那刺客哪里来得及躲避。红色粉末入了眼，登时疼得站都站不稳，倒地打滚。

“快跑！”柯瑶拉着柳妙璎，向城墙边的一片树林奔逃。

“我自己跑，求瑶姐姐回去帮帮三哥。”柳妙璎央求道。

“好，你自己小心！”柯瑶说着，往回飞奔。

柳妙璎刚跑了一阵子，就见几个刺客追了上来。她不敢回头，拼命往一个方向狂奔。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柳妙璎突然感到绝望。就在刺客的利剑就要朝她刺下时，动作突然戛然而止。柳瑄赶来杀了刺客，来不及解释，拉着柳妙璎继续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