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瑄休沐这一日,有客来访。
宋瑄和柳妙璎刚用完早膳,就见小厮莲蓬前来禀报,说是有两位崔公子求见王爷。
“快请!”宋瑄吩咐莲蓬将两位客人迎入用以待客的锦和轩,转头对柳妙璎道:“小七,我的两位好友来访,你随我去会会他们。”
宋瑄带柳妙璎到锦和轩时,就见崔四公子崔啸霆端坐品茶,崔六公子崔啸云则烦躁地走来走去。
一看到宋瑄,崔啸云就忙不迭跑上前,急道:“王爷,我师父被关进京兆府大牢了!”
“小六,你急得连礼数都忘了么。”崔啸霆提醒道。
崔啸云这才注意到宋瑄身后的柳妙璎,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
“忠国公府的七姑娘妙璎。”宋瑄向崔家兄弟介绍柳妙璎,又向柳妙璎介绍崔氏兄弟。
崔四公子崔啸霆和崔六公子崔啸云都出自名满天下“一门三状元”的清河崔氏嫡支。崔啸霆为崔氏长房幼子,崔啸云为崔氏三房唯一的公子。
崔啸霆与其父崔清渠、祖父崔呈都是状元郎,崔呈如今已入了内阁,是位高权重的肱骨之臣,崔清渠因文才出众,任文渊阁大学士。
崔啸霆与宋瑄同岁,也是同一届参加科举的。他高中状元后,放弃入翰林院的机会,自请任京兆府的府尹。
京兆府尹可不是个好差事,位不高但责任重,在京城这种随便扔一块砖都能砸到权贵和官员的地方,要处理纠纷、协调各类关系,着实不易。
历任京兆府尹,就没有平顺地任职超过三年的,不是得罪了人被贬谪,就是死于非命,结局凄凉。
因此,崔啸霆上任后,不少人为他捏了一把汗。好在他上任以来,雷厉风行地侦破了几件陈年悬案,赢得一片称颂,人也平平安安的,尚未遭遇不测。
崔啸霆的隔房堂弟崔啸云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是国子监的学子,沉迷于问尸之技,拜了京兆府的仵作郑云为师,常常跟着郑云跑凶案现场。郑云验尸,他打下手。
“崔六,你师父是怎么回事?”相互见礼之后,宋瑄问崔啸云。
崔啸云将案件始末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就在五日之前,庆安侯府二公子康乐海的小厮阿顺,发现他的主子被人捅死在房里。经查验,康乐海是被一把薄刀给捅死的,一刀捅在心口,准确无误。那凶器就插在他心口。
探查一番后,京兆府的官差竟发现那凶器是京兆府仵作郑云的刀。
郑云常年在京兆府验尸,那把薄刀正是他验尸的工具,刀柄上刻着他的名字,且刀口边缘有一处小小的裂口,因此十分容易辨认。
死者康乐海是侯府公子,而且还是汝阳郡主的次子,从辈分上算是宋瑄的表兄,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案发后,庆安侯和汝阳郡主悲愤不已,责令京兆府三日内抓到凶手。
崔啸霆调查得知,康乐海曾在街头偶遇郑云之女郑芍药,出言调戏并欲将其强抢进府,被郑云撞见,康、郑二人发生了口角,且郑云扬言“早晚宰了你个王八蛋”。
此事有多名百姓目睹,加上凶器是郑云的刀,郑云很快被捉拿归案。
被关押的郑云在监牢里撕下衣衫,咬破手指,写了一个“冤”字。崔啸霆疑此案有内情,但久久查不出线索。
庆安侯和汝阳郡主催得紧,要求依律将凶手处斩。崔啸霆扯大旗当虎皮,说此案有疑已上报刑部,这才暂时留下了郑云的性命。
“尸体还在京兆府停尸房吗?”宋瑄问道。
崔啸云点点头道:“在的,不过庆安侯府明日就要把尸体领回去办丧事,所以我才急吼吼地过来寻王爷。”
“事不宜迟,我这就带小七去验尸。”宋瑄道。
崔氏兄弟闻言,都不约而同看向柳妙璎。崔啸云带着怀疑问道:“柳七姑娘会验尸?”
柳妙璎抢着回答:“当然,我从五岁就开始跟我师父学验尸了。”
崔啸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崔啸霆也流露出震惊之色。倒不是崔氏兄弟不相信她,而是在他们眼里,柳七毕竟是高门贵女,就算再喜欢验尸,一般也不会被家里允许拜师学艺,崔啸云当年也是费尽心力才如愿拜师。
不提崔氏兄弟的惊讶,宋瑄四人立即赶往京兆府。在前往京兆府的路上,柳妙璎问道:“既然仵作被抓起来了,那么是谁负责验的尸?”一般来说,府衙的仵作只有一人,是以她有此一问。
“是董林,府衙的衙役,给郑仵作打过下手,略懂验尸之法。”崔啸霆答道。
柳妙璎撇撇嘴,一个”略懂“验尸之法的衙役验的尸,还真有些不让人放心。
前几日京城有些热,崔啸霆便令人在停尸房放置了冰块,以保证尸体不会腐坏。柳妙璎穿好罩衣,燃了苍术皂角,含着姜片蹲在尸体旁,检查了他腹部致命的伤,又扒开他的嘴唇,查看内里的情形。
“验,死者男,约二十五岁,身长五尺四寸,致命伤为心脏下方两寸的刺伤,伤口呈梭形,长两寸,深三寸,刺口光滑整齐,无拖刀形成的划痕,说明凶手力气较大,熟悉人体脏器位置,且下刀利落。”
“除致命伤外,死者身上无其他伤痕。另,死者内齿发黑,说明他死前曾被人下过蒙汗药之类的迷药。”柳妙璎一边验,一边慢慢说,宋瑄拿了纸笔在旁填验尸格目。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崔啸云在旁仔细观摩,佩服得五体投地,并反思了一下,如果自己验尸,能否验得柳七那般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