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她爹便站在门外,柔声问道:“小忧,睡了没?”
“还没。”
“我看你近些日子经常往武馆去,是看上哪家少年郎了?”
赵梨忧摆出一个无奈的小表情,然后道:“只是去练剑。”
“女儿家练什么剑?”赵广陵站在门外,一脸无奈,又说,“还有啊,今天那许折得了案首,竟然让衙门里的人来我家门口宣扬,简直……”
“好了,爹,你干嘛总说他不好。”
“你是在帮许折说话?”赵广陵有些震惊,“不是啊,女儿,你以前不是一直跟我抱怨许折小时候一天到晚欺负你吗?怎么现在……”
他站在外头,百思不得其解,只听得里面传来女儿浅浅的笑语,“人是会长大的。”
……
夜深人静,偶有几声虫鸣。
静静洗完澡,哼着小曲上了床。
平坦下来,头靠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将身体放进温暖的被子,再将被子往上拽拽,抵住自己的下巴,最后嘤几句,闭上自己的眼睛。
睡觉。
安安还在咿咿呀呀地念着书: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那个摆在柜子上的布娃娃,传出不屑地声音:“小兔子,你知道你念的句子是什么意思吗?”
安安甜甜一笑:“不知道,主人叫我先背上。”
希尔薇叹了一口气:“别背了,来陪我聊会天,小兔子。”
“不要。”安安坚定地转回头,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下面这个字怎么念呀?”
它捧着书,跑过去找许折。
许折一个人搬了张桌椅,坐于院中,身穿秀才白衣,长发束起,清秀眉眼在皎皎月光下,泛着淡淡愁思。
秀才白衣上气运氤氲流转,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此衣带着一丝文人气运,可御严寒、消暑热,裨益周身。
许折在喝酒,一个人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桌子上没菜肴,只有酒,一壶又一壶的酒。
当年有一个老书生总喜欢在这个院子里摆上一张酒桌,然后薄暮时分,一个人静悄悄地喝上几杯,谁也不打扰。
那个老书生,一生无妻,父母故去数年后,无所挂牵,背井离乡,浪迹江湖。因缘际遇之下,救活了一个已经死亡的孩子。
他救的那个孩子确实已经死了。
起死回生那是上帝做的事。
活下来的是一个来自高度科学化世界的灵魂。
彼时那个异世界的灵魂很虚弱,只是凭着冥冥中的指引找到了这具刚死不久身躯,无力判断老书生是如何将它巩固,使他不消亡。
许折并不在意曾经的自己叫什么名字,曾经的自己有着怎样的过往,反正回不去了。
既然得到了这具身体,那就用这具身体好好活下去,同时继承这具身体的社会关系。
许折怔怔望着酒里自己的倒影,轻轻一晃,那个倒影瞬时波动起来。他在这模糊的酒纹中,看见了那个老书生的影子。
他怀疑过那个老书生,但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发现那个老书生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善良的凡人。
后来这个老书生忽然对他说,要回乡看看表亲,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先生,那些伤害你的人还活着,但不会一直活着。”许折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我需要些时间。”
他将空酒杯用力拍在木桌上,然后轻轻拿起一旁的儒冠,抱在怀中缓缓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