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小身体不好,人又痴傻,连饭都不会吃。那个时候,父王很忙,母妃要打理后院,宫人敬你,没人陪你玩。”
兰若先阻止道:“姐,你别说话了。”
“不,让我说完。”南宫素寰微微调整了下气息。
续道:“只有我,每天陪着你。你害怕一个人睡,我陪你。你不懂穿衣,我帮你。你玩蚂蚁,我陪你。你不会吃饭,我喂你。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是真心实意的,将你们视为家人。
君悦,你说过,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没有错。只是成王败寇,我们之间终究需要一个结局。看在当年我真心实意待过你的份上,放他离开。柚原的事,我一力承担。房绮文的死,以命抵命,我来还。”
“姐。”兰若先哭得声泪俱下,一个劲的摇头。
君悦愣愣的,没有说话。
公孙展在侧提醒道:“理智。”
兰若先,走不得。
南宫素寰见她犹豫,又道:“君悦,我爱过你哥哥,唯一爱过的一个。就当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答应我。”
君悦微微仰头,烛光照射着她深邃的双眸,眼角处渐渐的发红,水雾弥漫。
朦胧的视线里,她看着前方那张每天都要坐一会的王座,心想:不就木头贵了点、雕刻得漂亮了点的椅子而已吗?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想坐上去啊?
为了这张椅子,都死了多少人了?
她没想过真的杀了这两个王八蛋的,刚才也不过是气话而已。
可却,一语成箴。
怪谁呢?怪她、怪南宫素寰、怪兰若先、怪世道、怪当年亡了定国的那些个人?
一段遗留了百年的仇怨,到如今以为是在报仇,其实他们也不过是仇恨之下、一件可悲的牺牲品而已。陪了青春,陪了性命。
君悦紧闭上眼睛,咽下眼眶里还未来得及流出的泪水。鼻子酸酸的,喉咙咸咸的,心里苦苦的。
她微微张开嘴巴,轻轻说了个字:“好。”
兰若先最后走了,带着她姐姐的尸体走了。
君悦坐在承运殿的玉阶上,喝着那坛还没喝完的酒,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
公孙展也陪她坐了半个时辰。
“我累了。”她道。
“累了就回去休息。”他道。
君悦转头看他,“我说我累了,倦了,对这种无休无止的争斗倦了。连城,我不想干了。”
公孙展淡淡一笑,“由不得你了。”
君悦道:“这皇位,不如让你来坐吧!反正你能力比我强。”
公孙展道:“做皇帝,不需要能力最强,头脑最聪明,也不需要才华最好,长得最漂亮,刚刚合适就好。你就适合。”
“一堆废话。”君悦正回头,喝了口酒。
她上身后仰,斜躺在阶梯上,道:“连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人生愿望啊?”
“也许讲过,不记得了。”
“我的愿望,就是有一天,我能去看看南方的山水,北方的大漠,西域的小国,东边的大海。看遍世间风景,尝尽各地美食。若有一日累了不想走了,便寻一处草屋,后有竹林,前有溪水,朝看云起,晚看日落,终此一生。管他世道如何,我自无虑亦勿忧,莫脑也莫烦。”
公孙展泼水道:“说的不错,总的一句,虚度光阴。”
君悦切了声,“子非鱼,狭隘也。”
公孙展没有再说话,转头定定的看着烛光下的女人,依旧还是深邃的双眸,浓密的睫毛,力挺的鼻梁,纤细的下巴,似乎什么也没有变,依旧是初见时的那副样子。
可其实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她眼窝下的疲惫,嘴角处的细纹。甚至鬓边的黑发里,已经夹了几根白发。
她收回视线,鼻头轻轻吸了下空气,酸酸的。
她还不到三十岁呀!
“也许你是对的。”他道。
君悦道:“嗯?”
公孙展道:“女人,虚度光阴挺好。尤其像你,乐得逍遥。”
君悦的嘴角,淡淡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