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卷 十六,雪落望梅开 5(2 / 2)千秋谁与度首页

震惊天下的岳飞案,毁灭了开国公府,也毁灭了他的天伦之乐。

风雨如磐,黑云压城。失去至爱,从不参与朝政的望儿竟与皇帝对抗,他以孙女要挟,亦换不回望儿要兴灭继绝的心。

望儿手持长剑,在风雪凛冽中离开他,不曾回头。

那一瞬,儿子挺拨高大的背影,那人聘聘袅袅的身形,与自己面对金人刀丛剑林时的慷慨陈词重叠。

他忍不住地老泪纵横,仰天长笑:你们终究,与我异路。你们终究,与我同类。为了胸中禀持,纵滔天洪水,亦要截断众流,横身而过。

当晚,他第一次在皇帝前下跪。

乖巧可人的小孙女,陡失父母,从此变得怪僻,横蛮,惹事生非。他知道原由,加倍地宠她,王氏和秦熺之妻叫苦连天,却不敢,也不能拿她如何。

今春她偷偷离府寻父,几月不归。他心急如焚,派人找寻不得,忧虑至大病一场,皇帝体察他,特遣安定郡王到旧都祭祖并四处打探。

得知她平安无恙,他才放下心来:小女娃孩子性情,玩够了,总归要回府。

谁知她竟以受到惊吓为名,向节度使索取大笔资财,并写信给他,说姓张的爪牙欺负了她的姐妹,她要为民除害,他不得多管。

张俊不了知她,信了。他却知道此事背后必然还有原委。沉吟片刻,终是让府中第一高手汪青峰前去详查。

节度使,他意味莫名地笑了笑:盗匪出身的酒色之徒,全靠在苗刘之变力撑皇帝而得信任,当然,他从军中收集的伪证,也帮他的大理寺有了上书杀飞的理由。

天气越来越冷,书房依旧温暖如春。

红泥炉上的水在咕噜噜的沸烧,仿若再次见到望儿点茶的模样,正如年轻时的他,端严,沉静,坚韧。不同的是,他没有爱妻娇女在侧。

缓缓地将茶水入杯,梅花雪水煮成的茶,清香四溢,可那味道,再也不如从前。

“禀太师,有人拿着小娘子的画像到处打探,已被抓获。”侍卫长马俊能进门汇报。

秦桧的手顿得一顿,语意极淡:“审。”目色却变得鹰隼般的犀利深沉:这些自诩仁人志士的蠢货,不懂恃力者终亡的道理。大金游牧尚武,全民皆兵,若不与它修睦罢兵;便只能以举国之财力去拚。

连年战争,军费巨大,民不聊生之时,方腊钟相之流必如过江之鲫,届时内忧外患,赵宋必亡。

何况,皇帝早已厌倦,那些年左支右绌,如丧家之犬一般不停逃跑的生活。他愿意以尊严和江山岁币换和平,换他亲娘的回归。

自己上察圣意堪怜,下恤生民时艰,他们却时时谋划着刺杀他。如今,竟要将黑手,伸向一个花季小娘子了么?

“回太师,此人乃湖州义军首脑之一方仆的家奴,说主人让他查小娘子的来历,他说,说,小娘子一直住在岳三公子的吹花小筑。”不过半刻,马俊能便前来禀报。

咣当一声,秦桧手中茶盏掉在地上,滴水润泽的壁玉瞬间摔得粉碎,喜怒不形于色,老谋深算的人,猛然从椅中站起:“马上去湖州。”

随及颓然坐下:不,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何况,以她的聪明,他们奈何不得。沉默一息,眼中精光闪烁:“将她在吹花小筑的事,漏给杜若芷。”

北风呼啸,寒冬已至。很快,胭脂将漫过梅梢,正如碧血,将染红格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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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秦熺(1117~1161年)字伯阳。秦桧妻兄王唤之子,被秦桧领养,进士,曾行秘书郎,秘书少监,后擢礼部侍郎,枢密院使等官职,秦桧死后以少师致仕。

2,秦桧这人很值得研究,死后万人唾骂,生前却人人喜欢,徽钦二宗,伪楚皇帝,金太宗和大金诸多贵族都喜欢他,想用他。他也并非如吃瓜群众想的那样怯懦,除了公然反对金国扶张邦昌称帝,也因拒绝割地被赵构直接任命为割地使,还再三请求撂挑子不干。他与赵构的关系很微妙,在世时,张俊情愿得罪皇帝也不得罪他,死后赵构说自己再也不用在靴里藏刀(朕今日始免靴中置刀矣。)

对他抛妻弃子的事,纯属作者为情节虚构,反正他的骂名已经不少。多一桩无妨,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