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
更名张居正的张白圭,小口饮着姜茶,一边,徐阶笑望着他,满眼都是稀罕。
有这么一个青年才俊做学生,怎么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徐阶是越看越喜欢。
“好些了吗?”
“学生好多了。”张居正放下瓷碗,作揖致谢。
徐阶故作不喜,“跟我也这般见外?”
张居正连忙赔了个不是。
“后生可畏啊……”徐阶由衷说道,“好好努力,你未来之成就,定在我之上。”
“徐师这话羞煞学生了。”张居正忙谦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学生只是……”
“哎?”徐阶抬手打断他,笑呵呵道,“谦虚可以,过度谦虚则会让人小觑,年轻人就得有冲劲儿,可不能妄自菲薄。”
“呃……徐师说的是。”张居正干笑点头,虚心接受。
徐阶笑意温和,问道:“你入翰林院两年了,对未来规划可有打算?”
张居正一怔,随即心头狂喜,忙又一揖:“请徐师教学生。”
这抓机会的能力,天生的政治苗子啊……徐阶暗暗感慨。
“虽说年轻人多沉淀一下是好事,可于你而言,不过是虚度光阴罢了。”
徐阶捋须道,“事上练、心上磨、致良知,方为大道。”
张居正恭敬聆听,不急着开口。
见状,徐阶眸中赞赏更甚,说道:“以后常来府上,混个脸熟。”
“是,谢徐师栽培。”张居正心情澎湃。
重点不在‘常来府上’,‘混个脸熟’才是关键。
与谁混个脸熟?当然是常来徐府的官员!
张居正哪能不激动?
不过,张居正十分克制自己,表达了强烈感激之后,并未询问具体细节,转而投其所好,请教起阳明心学。
这可搔到了徐阶痒处,当即好为人师的讲解心学……
‘心学,真是这样的吗?’
张居正手持纸伞漫步雪中,双眉一直拧着……
对心学他早有耳闻,却没涉猎不深,今日闻之,深感困惑。
对王阳明本人,他十分钦佩,对心学,尤其是今日听了徐阶讲解之后,他更觉心学被高估了。
有用当然有用,可张居正总觉着哪里不对。
这样的阳明心学,莫说与孔夫子相比,比之朱熹的格物致知,都多有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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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朱厚熜放下手中厚厚的书稿,手捏眉心,陷入沉思。
“呼~这些便是王学的所有内容?”朱厚熜拧着眉。
陆炳拱手道:“纵有疏漏,不过十之一二,今王学流传甚广,轻易便能获得。”
“流传是挺广泛……”朱厚熜面色阴郁,“都在京师大放异彩了,能不广泛吗?”
“皇上……?”陆炳试探着问。
朱厚熜沉吟少顷,道:“王学立异成名,邪说尔,即日起,禁邪说以正人心。”
陆炳恭声称是:“臣这就去办。”
黄锦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轻轻说道:“皇上,李青对王守仁可是极力推崇,私交也甚好呢。”
“那又如何?”朱厚熜哼道,“朕针对的又非王守仁本人,如此,很给他面子了。”
这些年下来,岁月的无情在他身上一一诠释。
皱纹多了,精力少了,精气神也不饱满了。
丹药一日不落,修行日日不辍,可始终没有显著成效,朱厚熜哪能不郁闷?
“黄锦,下次你再见李青,直接问他,朕是否能长生!”
不用问,答案奴婢早就知道了……黄锦讪讪点头,“奴婢记住了。”
顿了下,“皇上,王学真能禁的了吗?学说这东西不比其他……”
“禁不禁的了是一回事,禁不禁又是另外一回事。”朱厚熜叹息一声,气郁道,“这个王守仁,可真会给朕找事儿。死了都不让朕安生……”
于帝王而言,儒术才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任何学说都无法取代。
可现在的士绅名流,乃至官员,都开始推崇标新立异的心学,身为皇帝的朱厚熜怎能不恼火。
果然啊,跟李青相关的人,就没几个让他省心的。
杨慎是一个,王守仁是一个……
“唉,还是大意了,早该在王守仁活着的时候就禁止,竟真让其成了气候……”朱厚熜懊悔不已。
…
~
金陵,进入腊月之后,气温又降低了不少,较之前些年最冷的时候,仍称得上暖冬。
令人心情愉悦……
清晨,李青还没起,六字真言便响了起来。
“开门,是我,朱寿。”
“带吃的了吗?”
“带了。”
“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