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0章 第七节 借刀救人(2 / 2)断头刀首页

麻三儿不免在心中暗骂,你这老鬼好生狠毒啊,竟拿你家三爷当了问路石了,可是外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脚步声杂沓四起,再找不到成瘸子,那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当下他强忍着疼痛,一骨碌身儿爬将起来,揉了揉眼睛,细细的搜寻起来。

可这牢狱之中的灯光煞是昏暗,只有豆大的几点油灯,在微微的发着光。

麻三儿接连搜了几处牢房,见内里多是空的,急忙翻身向里处寻找。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呼唤声,抬头看却是最里间的一处牢房,仅有一道木栅拦挡,近前一看,却不是成瘸子是谁。

原来成瘸子乃是要游街的要犯,为了防止他半夜寻死,便用木栅将他囚禁在室内,本意乃是为巡夜的照应着方便,却不料竟成了极易发现的所在了。

今日成瘸子被活活儿折腾了一天,正自昏昏沉沉,却被外面的锣声给惊醒了,他口不能言,便抬头四望,见到正有一个人搜索前来。

这里虽是灯光昏暗,瞅的并不真切,可他却认得麻三儿的形骨,连忙开口呼唤,却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声响。

麻三儿见寻到了成瘸子,急忙回头大喊

“大侠唉,那老太监真叫我给找着了嘿!”

此时外头的郝三清早已和清兵交上了手了,但见他手中的飞镰急转,忽软忽硬,忽长忽短,端的是变换莫测,其白光所罩之处立时就血肉横飞,惨呼哀嚎之声是不绝于耳啊。

他平日里被官家欺负的狠了,此时一旦开了杀戒,又如何能收得住手呢?

正待杀他个痛快,却忽听麻三儿呼叫,立时便联想起那如山的富贵,当下也不纠缠,甩手处又一颗人头落地,趁着众人惊慌四散之际,急忙收了飞镰,闪身就钻入大牢之内了。

这牢中虽是腐臭晦暗,却奈何不得他这对儿猫眼儿啊,只是略一打量,便寻到了方位,几个腾跃,早已到了木栅近前,眼见木栅厚实,内里又有一个囚徒蓬头垢面,还瘸着一条腿,便将麻三儿的一番花言巧语都当了真了,当下也不多言,只是一挥手,叫麻三儿闪退在一旁。

麻三儿见他面色凝重,也不知他能有什么法子啊,但见铜锁宽厚,即便您有百十斤的大铁锤,恐怕那也要砸上一整天呐,更何况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怎么应得了急呢?

却见郝三清,退步,凝神,气贯丹田,周身一气儿,自腿至腰再到头顶,一路的骨节儿尽皆是“嘎嘎”作响啊,两手背处更是青筋暴起,还不待旁人反应过来,猛听得他就这么大喝一声,“开”,但见烟尘四起,碎木横飞,耳轮中便是一阵“咯咯咯”的巨响声不绝,那一排碗口粗的木栅,竟然就纷纷断裂,一同向内倾倒了。

里头的成瘸子,外头的麻三儿,都被这一副奇景给惊得是目瞪口呆呀。

要知道,这一掌,倘或没有千百斤气力,又怎推得动啊?

这倘或要是打在人身上,骨断筋折还是小事,恐怕连人也一并飞到爪哇国去啦。

郝三清见麻三儿兀自站着发呆,咂舌不已,不禁怒上心头,沉声道:

“小厮,难道你想被官家捉了,去享受那三刑、四刮、五推、六经吗?还不快些将人扶出去,我们也好一并逃走啊!”

麻三儿经他这么一提醒儿,当即回过味儿来,急忙抢入了栅内,扶起了成瘸子,却见他头上的大枷虚掩,急忙一手击落了,这才一并出了木栅。

此时外头的清兵也已经越聚越多了,他们晓得是出了劫牢反狱的大事,急忙飞报太爷,又派人急趋巡检处,调拨人马,前来弹压。

这些做公的也怕贼人一旦出了监牢,那就再难捉获了,见军马未到,急忙先纠集起一众牢子,命他们入内捉拿。

这些牢子,那也是做惯了公门的老手儿了,知道这哪是抬举他们一场荣华富贵呀,这分明就是叫他们去送死啊。

可那为首的长官,好比凶神恶煞一般,手里擎着明晃晃的钢刀,倘或要是不答应,那便要一刀一个,剁翻了,再扔到岭上去喂了野狗啊。

内里的牢头儿实出无奈,只得接了钢刀在手,他为了壮胆儿,先自呐喊了一声,便抢入牢内去抓人了。

可是这地牢之中本就灯光晦暗,更兼被郝三清在进牢之时,顺手儿掐灭了两盏,余下的一盏更是光亮如豆,映衬得偌大一座土牢,不亚于阴曹地府,当真是四向难辨,压抑得难以形容。

那牢头先是在门口儿处立了多时,仍没看清贼人到底藏在哪儿了,可外头的一众牢子、公差,还道是牢内没了危险,便一窝蜂的抢将入来,都准备夺个头功。

他们四下搜检,渐渐向内里逼近,赶来增援的官兵,也被官长逼迫着,进到门里给差役们壮胆儿助威。

他们在牢房间蹿来蹿去,忽然一名牢子隐约看见前方人影一闪,他本就惊惧到了极点,此时一见,便犹如杀猪般的狂叫起来。

众人听见牢子喊叫,还道是贼人终于现身了,时方才他们已在牢外折了几十名弟兄,此时又怎肯白白送死呢,不免是一阵儿的骚乱,里头的拼命往外挤,外头的又正向牢里进,一时间人喊鬼叫,怒骂厮打,竟然就乱成一锅粥了。

藏在角落里的三人,见官兵惶恐,不免都是心中发笑,却不料走在最前头的那名牢子,见事不谐,急忙翻身逃走,不慎就将头上的油灯也打落在地了。

这地牢之内,终年晦暗潮湿,地上铺的尽是稻草,更兼木栅林立,都是耐不住火的。

油灯甫一落地,立时便引燃了稻草,稻草又紧接着引燃了木栅,一时间金蛇飞舞,烟焰障天,火势就难以控制了。

牢内的众人,见“后有阎王索命来,旁有大火难逃遁”,不免是一阵的哀嚎啊,他们自是不愿被活活烧死,急切间便一同向门口儿挤,那土牢可是年久失修的,怎奈得住这许多人的推踏,轰然间土石崩裂,砖瓦乱飞,竟将一座尺八厚的土墙,给硬生生的推倒了。

藏在牢里的麻三儿本不知该如何逃走,却见土墙崩裂,埋住了无数的官兵,却正是逃出生天的好机会。

他本欲抬脚就走,却在一瞥之下,瞄见郝三清已然掏出了飞镰,正要向他这边掷来。

原来那郝三清见已经找到了老太监,便认为多留一人知情,便多一份凶险,他为人歹毒阴狠,向来不尊人情礼法,便想就此结果了麻三儿的性命。

可是天理昭彰,疏而不漏,就在他将掷未掷之时,忽然头顶的一根横梁塌落,恰好砸在了他的右腿上,但听得一声哀嚎,郝三清那高大的身形立时便被淹没于烟尘之内了。

麻三儿不期上天竟有如此安排,便急忙拉了尚在打颤的成瘸子,沿着塌落横梁的裂缝,冲出了牢外。

但见天边已经有了一丝鱼肚白,他二人略辨了一下方位,就按照自己白天踩盘子留下的记忆,向着一条胡同里,拼命逃去。

官军的混乱那毕竟是暂时的,就在巡检营的马队赶到后,便逐渐收拢起队伍,准备再行搜捕。

麻三儿耳听得身后鼓角之声不绝,晓得是官军在集合队伍,他慌不择路,只好一味的向着城门方向奔逃。

可令人奇怪的是,官兵并未立即追来,反而是角鼓之声渐乱,也不晓得是哪路神仙帮了麻三儿的忙,竟让他就误打误撞的寻到了城门口儿了。

此时离开城的时辰尚早,加之城内出了劫牢反狱的大事,故而城门上早已拦了大栓,放了千斤闸,若想从此出去,真好比登天还难。

好在守门儿的官军也被调往了城内,城楼之上是空无一人,他们攀上城楼,但见城下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端的能有多高,就算撇了性命跳出去,弄不好也要摔得骨断筋折,就再也逃不了了。

成瘸子见状,知道已经到了绝路了,他腹中的哑药已经过了时辰,便哑着嗓子说道:

“大侄子,我做了你叔儿一场,而今也算是值了。

现下官军早晚要来,你且下去,我用衣衫拽着你,待你逃走后,别忘了逢年过节给你叔儿我多烧两个纸钱儿,我也就心满意足喽。”

麻三儿见他又说出了泄气话,不免急道:

“叔儿,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胡说。我们且等一等,说不定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就有人给咱们开了城门呢?”

成瘸子还以为他急糊涂了,急切间也不管麻三儿同意不同意,率先就解下了随身的衣物,要结成了绳索,放他下去。

可就在此时,忽见远处火光闪亮,就由城中的官道上,来了一乘小轿。

轿子的周围跟随着四五个家丁,他们手提着雪亮的梭镖,催促着两名轿夫,风一般的赶来。

麻三儿与成瘸子都被这光亮吸引,还以为着是官兵追上来了呢,却不料是一顶轿子,真不知在此等时候,又有谁能摸黑儿来到城门处。

就见这顶轿子到了城门切近,便由远处又跑来了十几名兵丁,他们到得轿旁,先行打恭施礼,接着便向城楼上攀来。

麻三儿与成瘸子见了,虽是不明所以,却也知道自己是断不能露面儿的,急忙就躲到暗处了。

但见三五个兵丁,有的抬木栓,有的拉绞盘,顷刻之间便将城门打开了。

那顶小轿也不耽搁,忙忙然就在家丁的保护下,颤巍巍的进了门洞儿了。

麻三儿看得真切,知道这出城的人定是非富即贵的,当下便一拉成瘸子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城垛边。

恰好那顶轿子刚刚上了吊桥,麻三儿不待几名手握绞盘的兵丁反应过来,便托起成瘸子的腰,一个箭步,踏上了垛口。

他眼瞅着轿子就在脚下,不待成瘸子叫喊,纵身一跃,便直向着那顶轿子扑过去了。

其实不出麻三儿所料,轿中之人确是一位官员,却正是本县的县太老爷。

他本生性懦弱,除了吟诗答对而外,是手无缚鸡之力。

昨夜听闻线报,说是有人劫牢反狱,悠忽之间便伤了数十条性命。

他自忖必是罗刹教趁乱前来袭扰了,便想着自己刚做了几年的太平官儿,倘或要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真就成了让人笑掉大牙的冤种了,可惜了胸中所学,不能再去光宗耀祖了。

于是他便命几名贴身的家奴,收拾了细软,叫来平日里用银钱结交的军汉,一齐向着城门奔逃而来。

他坐在轿中,正自闭目盘算着,待会儿逃到了岳父家里,该想个什么由头儿,躲过了老人家的追问,再往朝里上个折子,调往他处任职。

他生性狡黠,又想着该如何托运搜刮来的银钱,却忽然凭空一个霹雳,饶是他学贯了四书五经,论语孟子,还是耐不得筋骨衰微,须臾间被砸成一张肉饼,一律阴魂渺渺茫茫随空去,成了那孤魂冤鬼了。

随同的一众家丁,本就是狐假虎威的锒糠性子,见随空坠下一物,竟将自己的“青天”大老爷砸成了肉饼,都发一声喊,恨爷娘少生两条腿,逃了个干干净净。

好在城楼上的几名兵丁,还算见过些世面,他们见事有蹊跷,联想到城中之事,早已猜透了八九,忙扔下手中的绞盘,一叠声儿的鸣锣示警。

此正是“二龙一时分两端,一在天来一在渊。彼时二龙斗一宝,而今一宝自成仙。”各位看官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