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帘子是被卷起的,瑾兮一眼就看到了马车里的封梓卿,面上紫青,浑身发抖。瑾兮连忙跳上马车,伸手在他的口鼻处一探,气息微弱。瑾兮早前就听说过封家大公子身体不好,得了不治之症,有心疾,活不过三十岁,这次心疾发作,正好被瑾兮赶上了。
瑾兮研究过封梓卿的心疾,先天性的心脏病,放在现代开刀治疗就会没事,可是在这里却是绝症。
“不能开刀,现在都已经快窒息而死了……难道真的要用那个法子吗……”瑾兮眉头紧锁,“罢了,谁叫他是封梓卿呢,仅凭他是封家公子就值得我冒险了。”
到了这个时候,瑾兮还猜不到苍寂桐的打算吗?封梓卿这人,必须为友。
瑾兮背对着马车外的随从和丫鬟,打开药箱,给封梓卿施针,用针不过是做样子的,瑾兮拿针在自己的手指上一扎,瞬间冒出一颗血珠,若是细看就会发现血珠中有一只半透明的小虫,为蛊虫,这是最低级的蛊虫,害不了人,却可以游走于人体的奇经八脉,食人肉,喝人血,瑾兮发现若是运用得当,这蛊虫能够蚕食人体内的腐肉、毒瘤,亦可使气血逆行或是顺行。
血珠滴落,没入封梓卿的唇齿间,瑾兮解开封梓卿上身的衣服,在他光裸的胸膛上,手指或按或划,像是在画一道符咒,符咒一成,封梓卿就没有了窒息的感觉,虽未清醒,却能够大口地呼吸,脸色也不再是绛紫色的了。
瑾兮会蛊,可以用血凝成蛊虫,也能以血滋养蛊虫,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显露,可封梓卿这人若是这么死了,于她于苍寂桐都是不利。瑾兮虽然只会初级的蛊术,但还是能够暂且压制封梓卿的心疾的。
瑾兮的手指划过封梓卿的肌肤,引导他体内的蛊虫往心脏游走,疏通淤塞的血脉。
半刻钟后,瑾兮才拿针扎在封梓卿的心口处,银针没入体内有一半之深,黑色的血冒出来,她的血带毒,随着蛊虫到达封梓卿的心脏并且扩散,以此法能够将毒逼出。瑾兮又扎下半分,黑血越流越多,直至有鲜红的血液冒出,瑾兮才将银针拔出,用干净的棉布擦去他心口出的血,最后一滴鲜血冒出,血珠内是一只蛊虫,已经从半透明变成了黑色,蛊虫像是在沉睡,许是累了。
瑾兮将手悬空覆在那滴血上,默念咒语,那只蛊虫化成黑色的血丝,融在鲜红的血珠里,瞬间凝固,瑾兮将那颗血珠子捏在手上,放到封梓卿耳边,用力一捏,血珠子碎裂开来,化为白色粉末从指间散落不见,封梓卿就在这时缓缓睁开眼,马车中有些昏暗,瑾兮正要背对着光,封梓卿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一个轮廓,光是轮廓就已经如此美丽。
“公子醒了就好。”瑾兮将手收回,“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封梓卿以手撑地,缓缓坐起身子,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舒服了很多,呼吸很顺畅,心口也不疼了,只是,他一低头就看见自己散乱的衣襟,愣了愣。
“情况紧急,多有冒犯,还望包涵。”
封梓卿将自己的衣襟整理整齐,“多谢姑娘相救。”若不是眼前这个女子,他怕是真的要去了。
“不谢,你载我一程就好。”瑾兮将药箱收拾好,“我也回皇城。”
“乐意之至。”
随从和丫鬟见封梓卿没事了,当下松了口气,连连向瑾兮道谢。瑾兮老神在在地受了他们的拜谢。
瑾兮坐在马车里,神色坦然,封梓卿就着车窗透进来的光,暗自打量眼前的女子。
“瑾姑娘?”
“公子认得我?”
“醉生梦死的名头太大,有所耳闻。”尤其是当瑞王的马车停在醉生梦死门口的那刻起,皇城内,谁人不知瑾姑娘是瑞王看中的人。
“能让左相有所耳闻,是我的荣幸。”
“我只是没听说,瑾姑娘还会医。”
“天生聪慧难自弃。”瑾兮笑,“我若不有些本事,何以入瑞王的眼?”
封梓卿没想到瑾兮这么爽快地就承认了,“姑娘与瑞王同游,怎么会单独在此?”
“王爷薄情,随手就把我丢了,幸亏遇上封大公子,不然我真的要走回皇城了。”
“王爷肯让姑娘上他的马车,就代表王爷看重姑娘,怎么会离弃?”
“许是知道公子病发,就让我来接近公子。”瑾兮这可是大大的实话,只是瑾兮不知道苍寂桐为何如此确定她能救封梓卿。
封梓卿觉得这姑娘难捉摸,城府深,却不耍心机,“如此的话,我应该把你丢下车才对。”
“公子风度好,不会干出这么禽兽的事。”瑾兮看着他,“再说,我是真的救了你,你送我一程,你我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这是封梓卿第一次听见有人明目张胆地骂瑞王禽兽,“那瑞王的打算就落空了。”
“他就是利用我在左相面前刷刷存在感。”苍寂桐绝对不会这么天真地以为,她救了封梓卿一命,封梓卿就会站到他这边来,“反正闲得发慌,王爷就顺便做点好事。”
“如此的话,我还是希望王爷算计我。”毕竟,成为别人顺便做的好事,挺不是滋味的。
苍寂桐肯定算计了封梓卿很久了,瑾兮想,像封梓卿这样的人才,苍寂桐怎么会放过?
“相爷放心,瑞王觊觎封家很久了。”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只是没有说破而已,“皇城里,惦记封家的人可不少。”
“姑娘未免有些直白了。”
“相爷太聪明,与聪明人拐弯抹角,就不聪明了。”封梓卿这人算是少年天才了,十岁中状元,十二岁入朝,十八岁被封为左相,人家都说天妒英才,才会让这样聪明绝顶的人儿活不过三十岁。这是封家最大的痛,也是皇上的幸事,功高盖主总是不好的,若不是知道封梓卿活不过三十岁,皇上绝不会委以重任。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没有必要再往下说了,马车里两个人各坐一边,相安无事,听着马车辘辘的声音,心思各异。
“公子,醉生梦死到了。”马车外的丫鬟道。
瑾兮稍有讶异,“公子不打算避嫌?”醉生梦死的门口停过瑞王的马车,再停封家大公子也就是当朝左相的马车,总让人猜忌。
“你救了我,是事实。”他行事光明正大,若是为了避嫌而避嫌,更引人猜忌。
“多谢。”
瑾兮转身下车,目送封家的马车离开,这才进了醉生梦死,吩咐吴妈准备热水,先回房睡了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