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稳住她娘,锦鱼脸上笑着,其实心里早气炸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一个侯夫人居然会对她一个孩子使诈。
大概是怕不答应她,她想别的法子,事情闹大,不得不带她去吧。所以就假意答应下来,先稳住她,再临时反悔,叫她根本没有时间想法子。真是太过阴险。
她越想越气,叫上豆绿,一人裹了件靛蓝夏布油面披风就往外走。
哪知刚出院门,就听后头有人叫唤。
她回头一看,一个大脑门的丫头急急追了上来。
这丫头叫香罗,是王妈妈送給她的三个丫头中的一个。听说原是四姑娘屋里的一等大丫头。
就见香罗追上来,红着脸急道:“夫人不是不让姑娘去么?”
豆绿刚要回话,锦鱼抢先道:“谁说的?”
香罗一下愣住,道:“刚……刚才夫人院子里的小五儿说的呀!”
锦鱼朝天冷笑:“她明明催我赶紧去,说是怕耽搁了大家伙儿呢。”
要使诈,谁还不会呢。
就见香罗半张着嘴,像个傻子般吭不出半句话。
锦鱼懒得再理她,带着豆绿转身就走。
这里离许夫人的院子远着呢。往返小半个时辰,香罗就是跑去求证叫人,黄花菜都凉了。
可香罗又噔噔追了上来,道:“那我陪姑娘一起去吧。”
锦鱼看都不看她一眼,冷笑着点点头。
这许夫人,防她跟防贼一样。可今天就是把香罗打昏,她也非要出这个门。
也要叫她们知道,她可不是好糊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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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到了二门上,守门的婆子并不认得锦鱼跟豆绿,却认得香罗。
知道她是四姑娘身边得力的丫头。
见她带着两个脸孔陌生裹着披风的女子,以为是哪房的小丫头,跟着出去放河灯的,半点不敢为难,问都没问多问一句,客客气气,就让她们三个出了门。
可到了前院,府里众人竟早已经出发。
车马房空空如也,连一个留守的婆子都没有。
锦鱼都要气笑了。
这次出行是锦心一手一脚操办的。想不到连告诉她们的出发时辰,都故意晚了两刻。
香罗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姑娘请回吧。咱们到底来晚了一步。”
锦鱼眸子冰凉直视着她,道:“说好替老太太祈福的。我若不去,回头老太太知道了,岂不是大不孝?豆绿,叫小厮儿去街上找轿子来。就说是夫人叫小五儿来通知我们,让我们赶紧追上去的。”
豆绿忙朝西南小角门跑去。
香罗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口口声声求她回去。
锦鱼只冷笑道:“你最好四处去嚷嚷,说夫人言而无信,苛待庶女,回头坏了夫人的贤名,看夫人会不会剥了你的皮。”
这件事许夫人做得十分不光彩,又定料不到她胆子这么大,怎么会交待门上的人不许放她出门?否则二门上就把她拦住了。
香罗急得原地打转,却又不敢真的叫唤起来。
不一会儿,豆绿便带着小厮婆子抬着轿来了。
锦鱼大大方方上了轿,豆绿步行跟随。
香罗只得哭丧着脸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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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回府,锦鱼还是头一回出门。忍不住掀开轿帘朝外张望。就见街上人流如织,扶老牵幼,男男女女,一家一户,俱是出门放灯看焰火的。
晃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五丈河渡口。
这里除了来乘船放灯的,还有各种抢着做小生意的,挤得水泄不通。
这时便显出锦鱼与豆绿穿油面披风的高明之处了。
披风一裹,只露出两只眼睛,也不怕与身边人擦肩磨踵。
香罗就狼狈许多,只得跟在两人身后,护着头脸一路向前。
好容易到了渡口码头,就见停着七八艘船。也有画舫,也有扁舟,还有大瓜篓。
锦鱼一眼便看见了一艘船,两头尖翘,船身上顶个大蓬,像剖开一半的西瓜。
白帆收拢,竹篷里透着灯光,船首上挂着一张青布璎珞幡,上头绣了一丛三朵白牡丹,正是洛阳庄的标记。便知是梅姨给她找的西瓜扁。
她悄悄拉了一下豆绿。豆绿眼儿一眨,便嚷道:“香罗,咱们府里的船在哪里?”
香罗踮着脚东张西望,几乎哭出来,道:“肯定早就开走了!姑娘咱们回去吧。夫人若知道我们私自出府,你我都没活路了。”
锦鱼懒得搭理她,道:“走,咱们赶紧上船,追他们去。”
便拉着豆绿像泥鳅一样,转眼间就滑进人群里往前去了。
香罗又惊又怕又后悔,只得拼了命地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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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上了那只西瓜扁,里面茶水点心俱全,几个架船的健壮婆子各司其职,十分周全。
香罗忍不住暗道这船虽比不上侯府的豪华,可偌大一艘船,只得她们三个人,倒比挤得转不开身的侯府船舒适百倍。
可再舒适,她也没心情享受,又气又怕,坐在船蓬窗口,不停抹泪。姑娘派她来盯着五姑娘,她可怎么给姑娘交待?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受罚。可又想,这也不能怪她。五姑娘回府这些日子,一直老老实实,在夫人跟四姑娘跟前,大气不敢出。谁能想得到,竟有这天大的胆子?连夫人和姑娘都想不到的事,怎么能怪她一个小丫头呢?
锦鱼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船行了好一阵子,见她还一直在哭,便笑着亲手给她拿了一盘水晶冬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