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晚辈的确是勉力而为,的确存了几分在武将军面前挣个脸面的意思,只可惜终究是没这个本事。”
商慎之的言辞恳切,“既然如此,再聊这个也不礼貌了。但今日请诸位来,却也有另外一件好事,要带给诸位。”
他环视众人,“不过,也允许晚辈说句冒犯的话,在座诸位,毕竟身份情况都不尽相同,这份好事,自然也不可一概而论。”
他指着距离众人最远,刚好就在楼道口的一个雅间,“晚辈已在房中,略作布置,咱们挨个聊吧。”
说完,他看着李老爷子,恭敬道:“老前辈,您是三郡之地的布业龙头,亦是此间最为德高望重之人,您先请?”
李老爷子皱着眉头看着伸手邀请的商慎之,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个雅间,站起身来,昂首走了过去。
当着这么多人,他自然不怕商慎之耍什么花招。
商慎之也陪着走进,当他关上房门,数名商家护卫便紧紧守着房门。
而商九思虽然依旧不知道自己的好大儿到底要做什么,但却也老实按照他的吩咐,招呼着店中小二们忙上忙下地给众人送上点心茶水,他还亲自陪着众人聊起天来。
这番喧嚷,也让房间中的言语,彻底传不出来。
房间里,商慎之和李老爷子隔着一张桌子坐下。
看着冷面以对的李老爷子,商慎之叹了口气,“前辈,今日之事,的确是我商家迫不得已。您也知道,商家先前差点被抄家,这才被迫接了将军府的差事,如今虽然抄家之危暂解,但是局面依旧艰难,所以不得不再接下此事。今日冒昧劳动您的大驾,晚辈实在过意不去。”
李老爷子并不吭声,依旧面无表情。
商慎之继续道:“商家在三郡之地经营多年,也与诸位多有往来。沃川商家绝对无意站在大家的对立面。”
说完,他从身旁取出一个木盒,“先前之事,令前辈略有损失,此礼聊表歉意。里面有一点小礼物,和一千两银票,虽然不值什么钱,难入您老法眼,但确实是晚辈和商家上下的一片心意,还请前辈千万收下,先前得罪之处,也请前辈多多体谅。”
说着他将盒子双手递上。
在他这样谦卑诚恳的言辞下,李老爷子的面色终于有了几分变化,语气也不再那么冰冷,“知错能改就好,年轻人行事,要知道分寸,别把路走窄了。你若还是先前那般咄咄逼人,迟早要成为众矢之的。要懂得深藏锋芒,日子才能长久。”
他轻哼一声,“你们商家,当初有着郑王庇护,也不知道趁机多与各方结交。郑王倒台之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另寻靠山,此番遭逢大难,才知道病急乱投医,真是蠢笨至极。好在你还算识趣,否则,哼哼。”
他故意晾了商慎之一会儿,看着他还双手捧着盒子,淡淡摆手,“礼物就不必了,言尽于此,告辞。”
商慎之连忙道:“前辈,一点薄礼,还请您千万收下,否则就是您还是忌恨晚辈,这晚辈和商家上下,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李老爷子迟疑一下,商慎之又递了递,“咱们商人之间,一点礼尚往来,能有什么事情?对吧?”
“也罢,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他接过盒子,商慎之提醒道:“前辈,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您德高望重,又是布商龙头,礼节自然不同,还望您不要向旁人透露。”
李老爷子淡淡一哼,“这还用你说!”
商慎之主动帮他打开房门,然后拱手一礼,“恭送前辈,前辈慢走。”
李老爷子脸上也终于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后好自为之!”
“晚辈谨遵前辈教诲!”
李老爷子走出雅间,便立刻有提前得了吩咐的商慎之亲随将他引向楼梯口,“李老爷,您这边请。”
李老爷子一愣,旋即也明白了过来,商慎之这是怕别人问起,也怕说漏了。
这年轻人倒是谨慎......
留在此间也无事的他,便远远朝着众人拱了拱手,走下了楼梯。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之间都颇有疑惑。
这到底是什么好事,李老爷子进去的时候都还是一脸冰冷,出来的时候竟有说有笑的。
而等李老爷子离开,一个商府随从便又听命将三郡之地第二大布商,仅次于隆盛行的东升行东家郑东升请入了房中。
隔着桌子坐下,郑东升看着商慎之,防备的面容下,心里也有些好奇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商慎之微微一笑,“郑掌柜,不知你对接下来你的生意有何打算?”
郑东升眉头微皱,面露警惕,并未回答。
商慎之淡淡一笑,“让我来为你说说吧!如今的情况就是,这几宗货物,就拿你的棉布来说,三郡之地的棉布,几乎都在将军府了。这时候,市面上的棉布存量已经几乎没有了,这样一个空虚的市场,如果谁能有货,谁就能吸引并且拉拢到更多的用户,那就是扩展自己生意的绝好机会。”
“你们布行,肯定不只卖棉布,还有许多别的,但是棉布才是面向最广大百姓的,上到权贵下至平民,谁对这个都有需求,这就是吸引客户的利器。所以,当整个市面上的东西都在将军府的时候,这件事,本质上不应该是将军府求你们,而是你们应该敏锐地抓到这个机会,来求将军府。”
听了商慎之的话,郑东升哈哈一笑,笑容嘲讽而鄙夷,“你倒是确有几分经商之才,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他伸出手指点着桌面,“如果说,这天底下再进不到棉布了,再产不出棉布了,你这些话自然是对的,我们可能真的要跪着去求你给我们一些份额。但是,那他娘的是棉布啊!哪儿买不到?”
他冷哼一声,“我们完全可以去御州其他地方,去恒州、去朔州,去肆州,购进大量的棉布,到时候,你们的货就只能砸在手里,你们又没有销售的路子,只能血亏卖出,到那会儿,我们的生意不仅没有影响,还能从你们身上多赚一笔!我们会求你们?你真是会做梦啊!”
“更何况,你先前低价收购了我们的棉布,如今还想高价卖给我们,传出去我们还要脸不要?”
“你若是打的这个算盘,我劝你趁早消停,省得贻笑大方!”
听完郑东升一顿输出,商慎之并不生气,微微点头,“人各有志,在下也不强求。”
他从旁边拿出一个木盒放在二人面前的桌面上,打开盒子,取出两张纸来朝郑东升亮了亮。
“在下也不想多费口舌,如今将军府多出来的棉布,我最多能给你四成,哦不,只有三成的份额。如果郑掌柜愿意,就在这两张纸上画押立契,稍后便可交割。如果不愿意,那就请回吧!”
听了这话,郑东升当即站起。
商慎之神色平静,淡淡道:“郑掌柜方才所言,极有道理,但那是建立在你们所有人心思一致的基础上。但在下想提醒你一句,你这么想,这么坚定,你能保证别人也是跟你一样的选择吗?到时候,人家有,你没有,这三郡之地的生意,又将是什么局面?”
郑东升看着商慎之那张似笑非笑的自信脸庞,又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木盒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方才李老爷子拿着木盒匆匆离开的模样!
他登时后背一凉,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