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修明一身高定的中式西装坐在透明隔板前等他。
尹秘书提着公文包恭敬地守在身后。
秦邑看到眼前那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恍若自己又回到了低声下气跟在他身边的日子。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耀眼。
而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差的境地。
他下意识挺直了岣嵝的腰背,理了理胸前松垮的领带,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得体一点。
落座后,秦邑拿起听筒,听到荣修明对他说:“好久不见。”
他蠕动着嘴唇,沉闷地回他:“好久不见。”
荣修明修长的指节在黑色的石台上时不时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像击在秦邑心上,让他心虚发慌。
秦邑狼狈地躲开那双锐利的眼睛,没等荣修明先开口,他忍不住虚张声势地发难了。
“你倒是好本事,把我送进来不说,还能光明正大地坐在我对面来和我闲聊。”
“闲聊。”荣修明看着他,“你要说闲聊也不是不可以。那就跟我聊聊那些陈年旧事吧。”
秦邑捏住话筒的手不断收紧,眼睛有些充血。
“你心心念念的人都不在了,那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好聊的。”
“不然你以为我把你送进来是为什么?”
荣修明眼中的冷意像凛冽的冰刀刺进秦邑心里。
“说说吧,当年把我和沁溪分开,你充当了什么角色,谢凌晴又是什么角色,还有那个岑念,你最好都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
一滴冷汗从秦邑鬓角滑落,他心底阵阵发寒。
稳住心神后,他看着荣修明嘲讽他:“有意思么?她都死了二十几年了,你现在想起来追忆往事,不觉得太迟了吗?”
“不想说?”
荣修明往后椅背上靠了靠,神情倨傲,轻描淡写地威胁他:“不然我换些方法让你开口?”
秦邑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听筒被它捏得“咯吱”响。
沉默了很久,在荣修明不耐烦的前一秒,他急忙开口:“我有条件!”
“呵。”
荣修明的冷笑让秦邑心里打鼓,他审度着荣修明的表情变化,试探道:“我可以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但是我需要你保我一命。”
荣修明扯了扯嘴角,吐出一个字:“说。”
秦邑喉咙干的发紧,他咽了咽口水,开始一字一顿为荣修明剥开当年的真相。
待他说完,荣修明咬紧牙关沉默了很久。
他眼神中的杀意不断聚集,像头嗜血的雄狮盯着秦邑紧咬不放,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烂他的咽喉。
冷汗浸湿了秦邑的衬衣领口,湿冷冷地贴着他的脖子。
玻璃隔板对面的沉默让他无端产生一股窒息感,他大气不敢出。
倏而看到荣修明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心脏一阵紧缩。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荣修明挂了听筒,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走出了会见室。
他慌极了,拼命拍打着那块透明的隔板嘶吼着荣修明的名字。
管教干警冲进来将他反手扣住,朝着他的膝弯大力一踢。
秦邑膝盖一阵剧痛跪在地上,被管教干警押在地上不得动弹。
秦邑看着干警的鞋心里觉得讽刺,在这样狼狈的时刻荣修明竟然能给他那么一丝安全感。
他很清楚,荣修明有那个实力保住他。
所以他拼命挣扎,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但他无用的挣扎没能换来荣修明的回眸,只为自己折腾了一身的伤。
擦伤的脸配着他通红的眼睛在刺眼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惊悚。
他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盯着那缕逐渐黯淡的阳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管教干警打开关押门,给他送来一份寒酸的晚饭。
看了眼蔫儿蔫儿的菜叶,秦邑将餐盘摔在地上,没什么油腥的汤水溅在白色的地板上有些发黄。
最后一丝阳光被收进云层中。
秦邑又端起地上的餐盘,拨了拨那几片发黄的菜叶,咬咬牙,正要往嘴里送,管教干警打开大门。
“跟我走一趟。”
秦邑深吸一口气,猜到了这次要见到的人。
他放下餐盘,将衣服扯得更凌乱了些,又将头发抓得更狼狈,狠狠往脸上拍了几下,才跟着干警走到会见室。
阮绾和裴行舟坐在透明的隔板前,脸上还带着些倦色。
刚刚那场董事会虽说揪出了不少牛鬼蛇神,但也耗了他们不少心神。
秦邑还没将阮绾的脸看清楚就扑到窗前,拿起听筒开始卖惨。
“绾绾,你救救爸爸!爸爸没有诈骗!你把我保释出去吧!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那副惨样阮绾的确不忍看,但他现在一口一个爸爸又让她觉得讽刺。
什么时候他们关系有这么亲近了?
她收起那丝不忍,开始配合他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