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顾廷烨带着一身血腥气回到屋内。
明兰皱着鼻子:“你是亲自去审凤仙了?”
顾廷烨:“嗯,小娘子嘴巴比骨头还硬,愣是不肯说出幕后之人是谁。要不是明天还要把人送进开封府,我现在就想杀了她替你解气。”
明兰上手给他宽衣袍,温声道:“你已经替我狠狠教训过她了,我不气了。”
顾廷烨:“我气!狗东西居然敢来家里动你!简直无法无天!”
明兰:“给她撑腰的人就在天上,她自然无法无天。也因此,就算她闭口不言,我们不也能猜到是何人所为?”
顾廷烨穿着里衣坐在凳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王家的大仇是和盛家结下的,如今却来我顾家行刺,呵呵,大娘娘这一手借刀杀人还真是百用不厌。”
明兰:“为了和官家争权,她用什么手段都是可能的。”
顾廷烨:“她有效仿章献太后之心,却并无章献太后之才,如今的官家也并不是当初年幼登基的先帝。哎,偏偏官家又要叫她一声母后,就算她闹得再过分,官家也不好对她怎么样。咱们这个官家,实在是难啊。”
明兰:“所以官家打算拿出先舒王来重议名分,恶心太后娘娘?”
顾廷烨愣怔半晌,心说怎么刚在宫里商量好的计策就被明兰说出来了?接着想起以前种种,无奈道:“又是你梦见的?”
明兰点点头,说:“我觉得此计不妥。”
顾廷烨:“何以见得?”
明兰:“首先,这件事本就于理不合。官家已经过继给先帝作子,才能继承先帝的江山,如今天下到手了,转头就要回去认自己亲生父亲,这件事别说是朝臣们了,就算是民间的百姓也不会觉得是对的。官家自己年纪大了才被过继,感触不深,可民间有的是从小就被过继的孩子,养父母尽心尽力把孩子抚养长大、结果人家继承家业后就去找亲生父亲,难道生恩是恩、养恩就不是恩了?官家这样做,不仅会把原本站在他这边的一些老臣推开,还会对民间产生非常不好的影响,老百姓看见官家都能弃养父母于不顾,那谁还敢尽心对待过继的孩子?会有多少孩子会因为这件事遭到弃养?又会有多少人家将因为血脉隔阂而破裂?”
顾廷烨:“我明白。盛家祖母与你无血缘牵绊,却用尽心血地养你护你,在这件事上,你一定感触颇深。但是,哎,官家这么做有他的思量。”
明兰怎么不知道官家的出发点,她直截了当道:“虽然这么做可以达成恶心太后并且测试人心向背的效果,但事实上,这件事的结果是把韩琦、欧阳修等一干能臣折腾得心力交瘁,满朝文武无心民事,全都冒着劲地想在这场论战里搏声名,官家最终当然可以得偿所愿,但代价就是把一干能臣全都扫出朝堂。要知道,你们的主要对手是台谏诸公,而他们本就专事言职,他们有时间有精力和你们吵个一年两年,但是天下百姓没有时间、赵氏江山没有时间。此时,官家与其用先舒王的名分来收拢皇权,不如重新拿出庆历年的新政来,把范大相公未尽的事业继续下去,借由整顿吏治来肃清朝政、收拢皇权。”
顾廷烨犹豫道:“可当年的新政是失败的呀,君子党人被一一贬黜出京,我爷爷当年不过说错了一句话就让顾家到现在都还在吃挂落。再说,如今国库空虚、人心浮动,单靠着整顿吏治已经无法扭转局面,必定要靠一场翻天覆地的改革来重建秩序。如果不把朝中这些离心之人尽数除去,官家和桓王想要的新政恐怕会和当初庆历新政一样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