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的乱入顷刻间改变了战场的形势。
如果说之前的战场还是松平家与吉良家配合合围织田信广的话,那现在如钉子一样顶住了松平家的信广备队反而成为了两家兵马的索命符,将本多备队以及长坂备队都牢牢地拖在眼前河滩中,完全不可能回援松平本阵,反而将形势变成了两织田备队夹击松平家的局势。对比于被矢作川分割成两边的松平家,区区的人数优势已经算不得什么,反而是气势如虹的织田军势如破竹,将胜负之势整个颠倒了过来。
“十五郎!”
如此情景,松平广忠第一想到的就是出主意放走信使的十五郎,然而比起已经气急败坏的松平家督,怎么看都会被第一时间砍头谢罪的十五郎却是一脸平静的样子,甚至于在眉眼之间还能看到一丝惊喜。
“你是织田的奸细?!”
“哈,您居然是这么认为的吗?”看到松平广忠暴怒的样子,十五郎不惊不乍,一脸平静地道,“那还真是让我失望……要知道,在下可没有任何误导您的地方,不如说一直都尽心尽力,然而人力有时而穷,计策这种东西,当然也有失败的可能……更何况,还没输定了呢。”
“……你还有什么计策?”
“我的计策还有很多,然而需要下决断的是您啊,松平殿,”十五郎微笑道,“不管如何,人数依旧是我方占优势,如今可有两策,一则背水列阵,奋力死战,在下会那么一丁点炮术,只要狙伤敌方大将,自然还能完胜。其次,就是舍弃在河水中的本多备队,选择西撤,将吉良势也引入战火,如此虽然就没有了全歼织田的可能,但至少能够保留大半力量,而且还能损耗吉良家的实力,不知道您选择哪一边呢?”
“……西撤!”
“了解,那么现在您可以放开我了么?”十五郎微笑着把松平广忠颤抖着的手掰开,后撤了两步,取下了背在身后的火枪,“这门铁炮是近江铁匠制造的仿种子岛,虽然威力比不上西国火枪,但用在这里是足够的,在下计策失败,愿意以此身来挡住织田势,松平殿还是赶快准备撤军,以免延误战机。”
“我会给你留下二百备队,”深深地看了十五郎一眼,“愿君武运昌隆。”
法螺声响,松平家旗印开始向西撤退,受此影响,织田信长的推进速度越发快了,几乎是追着松平军的尾巴,红色战袍的信长挥刀纵马,已经来到了留守的十五郎备队面前。
松平广忠给十五郎留下的是两百名足轻,虽然同样是足轻,但是和织田一方的军势肯定是没法比的。十五郎也没有指挥调遣的意思,他甚至连看都不看身边的士兵们一眼,双眼只是望着前方冲过来的信长,同时双手稳定地装药,捣实,填入弹丸,接着拿在左手。此时,信长的马匹已经来到了前方十步之近,此刻,十五郎方才缓缓抽出腰间佩刀,接着双腿一夹马腹,大喝一声,正好一刀向着信长的头上砍了过去。
“来得好!”
信长年仅13,但武家出身,从小锻炼营养都比十五郎这样的平民要好,二者在马上几乎看不出体格差距,刀刃相交之时,甚至反而是年纪较大的十五郎晃了一晃,在力量上落了下风。
“好家伙,不愧是尾张之虎的儿子!”
“……我的名字是织田三郎信长!”
两马交错,十五郎和信长又拼了一记,这一次双方都有马力,力量上不相上下。十五郎只觉得手上都被这一下撞的麻酥酥的,不由得心下一凛,哪里再敢拖延,直接拨马就走。信长见了哪里肯放过,催马直接追了过来。两人一逃一追,眨眼就过了那二百围观群众,来到了河滩边,而后就听十五郎诶哟一声,坐下马匹竟是一脚踩进了泥里,直接折了马腿,噗通一下子摔在了河滩上。信长见了放慢马速,正待探头查看对方是死是活,就听火石碰撞声响,脸色一变,连忙向后一倒,翻滚落马,而后就听马匹痛嘶一声,已是被一杆铁炮打中了腹部,一下子崩开老大个口子,迸出的鲜血几乎要把眼前的沙滩都染成了一片暗红色。
“吉法师!”
“我没事,信广!”
信长从倒毙的马匹后起身,小心翼翼地望向前方十五郎那边,却只见到大片火枪激发之后的烟雾,走近看时,才发觉那烟雾遮掩下只剩下了马失前蹄而死的畜生尸体,至于那个刚刚和自己单挑的家伙,哪里还能找的见影子?
“少主!”
此时,秀隆和弥吉也来到了吉法师的身边,信长转头望去,河滩上余下的松平军已经被杀散,只余下了少数尸体和四处散落的破烂。抬头再看松平军主力,此时已经退到了吉良军的旁边,与吉良军隔河列阵,如果不去注意因为迅速撤退而造成的各种混乱的话,倒还真的挺有气势的。
“哼……”
对此,信长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在意,反而是身后已经完成渡河的本多备队更加让人警惕一些。毕竟,主君的行动很明显是抛弃了他们,但却丝毫不减动摇,如此治军之能,可不是简简单单地一句“可”所能评价的级别。
没有了松平军的掣肘,信长和信广很快就合兵一处,而到了信广的面前,信长才知道了为何刚刚他干脆就只是围观本多渡河而毫不作为的原因了。
“信广……你……”
“没事,这是小伤,”此刻信长到来,信广也不再掩饰,肋下一道巨大的伤口即使被包扎起来也是触目惊心,“只是刚刚实在是没力气了,这才没有动手,还是要多亏吉法师你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