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法师!”
此刻刚刚突出城门的信广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吉法师闭目受死的样子,登时目眦尽裂,大吼出来。然而此刻无论是信广,柴田胜家还是佐久间信盛三人如何追赶,也来不及从刀下救出信长。然而就算是能追上来,就凭刚刚大战一场的三人,又能挡住对方几下呢?
“休伤吾主!”
就在这刹那之间,一个黑影忽然从地上窜了起来,接着宛如一只敏捷的豹子,一下子扑在了朝仓宗滴的身上,老将猝不及防,手上一歪,那薙刀挂掉了信长半边肩板,轰地砸在了地上。定睛一看,那扑上来的人正是刚刚摔在地上的弥吉,此刻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卒仿佛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用自己的指甲和牙齿不断地撕咬着,就好像疯狗一般。饶是朝仓宗滴武力过人,此刻也是手忙脚乱,不得不扔下薙刀,又滚下马来,这才稍稍控制住局面。两边厮打一番,朝仓宗滴这才抓住机会一下子凹断了弥吉的双腕,接着又抽出肋差,一刀钉进了肩胛,这才勉强压制住这个状若疯虎的足轻。
“弥吉!”
信长本已待死,此刻见状要上前救援,却被跟过来的柴田和佐久间一左一右拉住,信广和犬千代还有阿福则是联袂挡在信长身前,接着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就和刚刚河尻秀隆带走信秀一样,亦是转身就走。
织田的士兵见到主将撤退,自然跟着败走,然而稻叶山城下这场大战,即使已经完结,依旧让人心旌摇动,难以自已。织田一方即使败绩,那信秀旗本和城中困军的奋战也让斋藤一方心肝胆裂,此刻要想追击,自然是不行的。
朝仓宗滴制住弥吉,抬起头来时,大喊着“放开我”的信长已经被带着几乎跑出视野了,伸手拦住想要追击的骑兵,老将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头看了看高耸在山上的稻叶山御殿,少时,这才低下头来,看着已经血透衣甲,出气多进气少的弥吉。
“你叫什么名字?”
“木下……弥吉……”
“你是一个农民?还是一个武士?”
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木下弥吉本已茫然的双眼,忽然又泛起了神光。
“我……是信长殿的……家臣。”
定定地看着这个中年的足轻一眼,朝仓宗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将拥有武士的荣耀。”
接着,他抽出肋差,在弥吉的喉间一抹,看着这个足轻默默无闻地死去,接着站起身来,转过头去。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阳光洒下来,将天地间都照得一片殷虹,似乎是血,又似乎是灿烂的枫叶。朝仓宗滴凝望着西方的天空,忽然叹了口气。
“朝仓家,大概会亡于织田之手吧。”
此刻,军神的感慨,还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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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家的大军并没有在尾张国北方停留,在丹羽万千代的接应度过木曾川后,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的信秀二话不说,直接继续向南,率军回归了古渡城,接着便解散了军队,闭门不出。各个家臣此时也别无办法,只有自行回归领地,各自稳定封地,以免这场大败带来更不好的影响。
而信长则是被信广几乎强压着送回了那古野城,如此信广还不放心,又在那古野城坐镇了三天,见到一切都开始恢复条理之后,这才回去自己的古渡城拜见信秀,理所当然地,他吃了一个闭门羹。
尽管十分讨厌信秀,然而信长还是和自家的便宜老爹一样,也把自己关在居馆里,闭门谢客,并不见人。犬千代,万千代这些好友也不敢去劝,只好各自按照之前信长的安排,各司其职,暂且将那古野城的情况处理平稳。大概到了第三天上下,平手政秀从古渡城回来,这才在一众小伙伴们担忧的视线注视下敲响了居馆的拉门。
“是平手爷吗,进来吧。”
居馆内的气氛并不像平手政秀所想象的那么糟糕,显然信长并没有真的谁都不见,杂役和小姓还是把杂物处理的非常好。信长就盘腿坐在居馆中的左手边,这里曾经供奉着一个八幡大菩萨,后来被信长改成了一个盔甲架子,此刻,那个架子上放着的正是信长那副被砍去了半片肩板的大铠,而旁边放着的,则是一顶足轻的兜。
那兜是漆铁所制,很多地方的漆皮已经剥落,甚至有好多能看出来凹陷后又从反向细心敲回来的痕迹。平手政秀记得,这应该是那次信长去清州的时候从某个大和守麾下足轻头那里缴获的唐样兜,当时抢过来后,被赏赐给了弥吉。
弥吉啊……
平手政秀心下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坐在了信长的身边。
“平手爷,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