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也有点吧,但是现在没有了,”归蝶轻声道,“因为我啊,爱上了信长。”
“主公吗?”
“是啊,信长大人是个奇怪的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国人,也不能算一个合格的家督,”归蝶道,“说他是个大傻瓜是真的没错,可是呢,就是这样的大傻瓜,才让人喜欢啊。”
“我不明白。”
“因为木下还小嘛,啊,梳好了,”归蝶让木下转回身来,“嗯,这样才对嘛,女孩子家的,太不在意自己的外貌,是会变丑的哦。”
“我倒是宁愿自己丑一点。”深受这张脸困扰的木下叹息。
“能说出这种话,就证明木下你还没长大了,”归蝶无奈地笑,“啊,总这么叫也不对,秀吉这个名字也怪怪的……你应该有另外的真名吧?比如,吉乃?”
“归蝶姐姐很厉害,”吉乃轻声道,“应该都知道了吧?”
“知道一些,毕竟,故意接近信长的人,我都要仔细观察一下的,”归蝶伸手帮对方整理了一下衣襟,“想要个什么发型?”
“欸?”
“欸什么欸,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归蝶道,“如果你敢随便说说,我就让信长追放你!”
“因为这种事追放?”吉乃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就……左右对称的辫子?”
“太功利的选择,”归蝶摇头,“不过也对,这才是吉乃……或者说,木下晴。”
“……我还有什么事情是归蝶姐姐不知道的吗?”
“嗯,还有挺多的,”归蝶想了想,“主要还是因为北边的事情,所以最近精力不太集中于这边了。”
“真是令人恐惧的能力。”
“对于我这种凡人来说,这样的细致是必须的,否则又怎么和阿晴这种天才对抗呢?”归蝶道,“尤其是,当你想要向一个几十万贯高的国主复仇的时候,就会更加意识到这一点。”
“斋藤义龙?”吉乃语气中透露出了一丝鄙视,“那个被挑拨的杀了自己亲生父亲的人吗?”
“是的,但他也不是傻瓜,或者说,即使一时傻过了,也会很快明白过来的人,”归蝶道,“听说最近他已经开始实行贯高制,想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就能缓慢地整合美浓的力量,然后成为信长的大敌吧?”
“是这样吗……”
“还是不要说那个人的事了,”归蝶挥了挥手,仿佛这样就能把远在美浓的斋藤义龙干掉,“还是说回吉乃你自己吧。”
“……”
“吉乃所欲的,是什么呢?”
“一城一国之主,”吉乃道,“就是这样。”
“嗯,是地位,财富和权力呢,”归蝶指了指已经被绑好的双马尾辫子,“就好像这个发型一样,直白,高效,功利。”
“请直说吧,”吉乃皱了皱眉,“归蝶姐姐到底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事情?”
“我现在直说,你真的能听得进去吗?”归蝶看着吉乃,就好像在看着自己叛逆期的女儿,“如果我告诉你,这种无穷无尽的欲望,只能给你带来痛苦,即使如此,你也会改变吗?”
“这怎么能是无穷无尽的欲望……”
“汉书中有这么一个故事,”归蝶道,“比干见到纣王制作了一副象牙筷子,于是痛哭流涕,说大商要亡国了……”
“那不是箕子说的吗?”
“你看,你看过这个故事,”归蝶伸手点了一下吉乃的鼻子,“所以,你还觉得那是什么可以控制的欲望吗?”
“这能一概而论吗?!”吉乃感觉自己被耍了,“要是这样,全天下的武士都是纣王了!”
“所以天下才会战乱不休啊,”归蝶叹息道,“野心和上进心,界限实在是太模糊了,即使是吉乃这样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分得清这其中的界限啊。英雄如平大相国,不也一样被权力遮蔽了双眼,最后落得举家皆王。而困境中尚且团结的源氏兄弟,也因为这东西倒戈相向,结果呢?没有多久,就被北条家夺去了江山。”
“那归蝶姐姐究竟想让我怎么做呢?”吉乃震声道,“可以直接告诉我吗?”
归蝶无言地和这样的吉乃对视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叹息道:“我是想让吉乃你,在信长分不清这个界限的时候,能够拉他一把。因为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做到了吧。”
PS:纣王这事,我仓促间找不到出典,但大概率是冯梦龙编的。理论上这俩人现在都不会知道这个段子,但还是忽略这种细节吧。
PS2:历史上的丰臣秀吉,就是被这种无穷无尽的欲望攫住,结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