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天亮的总是比较早的。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辆马车驶入了长安城,朝着皇宫而去。
春日的天微微还有些寒,在树枝上打下薄薄一层雾气,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长安城中。
“山姑娘,离到皇宫还有些时辰,你睡一会儿吧,免得到时没了精神。”
老嬷嬷摸了摸山任九的头,在山家相处这几日下来,她发现山任九不但制香有一手,谈吐方面也极有涵养,脾气性格都对极了她的胃口。
她想着,就算是日后进了宫里,能多照顾她一分就多照顾她一分,免得她在宫里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去无回。
山任九被颠得有些胃不舒服,撩起马车帘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薄薄雾气中有着一抹修长的身影,马车在离那身影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抱歉,我与山姑娘说几句话就走。”
那身影塞给车夫几块碎银子,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歉意。
山任九下了马车,唐溢之背着一个包袱,站在天边破晓的一抹光中。
“唐掌柜,你怎的来了?”山任九有些疑惑问道。
“昨日听闻你有事要出去很长一段日子,连夜给你做了些你爱吃的零嘴,你拿着路上吃。”
唐溢之将包袱里的糕点递给山任九,或许是因为听闻过她的遭遇,所以唐溢之看她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心疼,他不知道这个仅仅到她胸口的小女孩,身上居然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
“多谢唐掌柜了,等我回来后必将亲自登门道谢。”
山任九接了包袱抱在怀中,唐溢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身后车上的老嬷嬷催促了山任九几声,山任九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唐掌柜,那我先...走了。”
唐溢之瞧着她的背影,心脏吊在喉咙中,几次想开口叫住她,却死死咬着牙,他想起姜芜说的,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包括山任九本人。
他们只是要为她造个势,如此血海深仇,当然要她亲手得报,她才会在接下来的下半辈子,求得一个心安。
陈明珠,多好听的名字啊,她如此美好的姑娘,就该用这般好听的名字活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山姑娘。”
唐溢之最终所有的情绪溢出喉头,他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了她一句。
山任九回头,唐溢之站在破晓的那道光中向她挥手。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山任九对着他笑了笑,除了山黎,她在唐溢之身上,第二次感受到了情感的温暖。
若她能回来的话,若她大仇得报的话。
山任九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老嬷嬷在车上依旧坐的笔直。
被闹过这一遭,山任九也没了睡意,她打开包袱,里面用油纸包着几样精致小巧的糕点。
“嬷嬷吃些东西吧。”山任九将包袱里的糕点递给她。
老嬷嬷尝了一口,连连称赞糕点的酥脆口感,末了还打趣了她几句。
“我远远的瞧了一眼,觉得那小伙子是个好的,与山姑娘极为般配,山姑娘可切莫错过了良人。”
山任九低着头低低的应了声,小口小口的吃着唐溢之塞给她的糕点。
马车朝着宫里的方向驶去了,萧茕透过未关紧的窗户缝瞧了一眼,见那马车上挂着早就准备好的铃铛,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回荡在宽阔的街道中。
萧茕知道,事成了,山任九进宫了。
他转身瞧了一眼还在睡的姜芜,替她盖好被子,换好衣服出了门。
萧茕到山任九家的时候,山黎正坐在空旷的院子中发呆,他瞧见站在门口的萧茕,叹了口气。
“萧公子来啦,你有没有觉得,我这院子太大了些?”
山黎站起身来,将屋檐上晒着辣椒收进屋里,萧茕站在一旁,看着他在这个实际上并不大的院子里忙来忙去。
“也不知道阿九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她夫家的院子大不大,若是她夫家整日在外面奔波,她一个人对着这么大的院子,会不会觉得孤独?”
他突然转过身,问萧茕。
“你说,我要不要给她买两个丫鬟?”
萧茕咳了咳,忍了笑说道。
“山姑娘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大抵是不需要丫鬟的。若是因此被连累,夫家嫌她娇气可就不好了。”
山黎收拾东西的手愣了愣,忽而叹了口气。
“天是要下雨的,她也总是要嫁人的,我若是,不那么快消失就好了。”
山黎将最后一些东西处理干净,直到整个家里都没有任何能够存在山任九的东西后,他扯散了自己的头发,萧茕又给他的白衫上抹了几把泥。
“这样可以吗?”山黎指着自己,瞧了瞧姜芜问道。
“可以了。”萧茕又往他身上抹了几把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
山黎又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疯子一般,在这个与往常一般的清早,敲开了村里各家各户的人。
“我找不到我家阿九了,你们看到她了吗?”
村里人纷纷起身,披上挂在床边的褂子满村寻找山任九。
一炷香过后,村里人一无所获,山黎跌跌撞撞的坐在地上,白色的袍子上沾了满身的泥,他双手合十,哭着对面前站着的村里人不断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