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诏狱中,杨涟曾经将自己亲手写下的“血书”,交给了陆扬。这些日子,在跟汪文言密谋后,陆扬认为将“血书”公之于众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他拿着“血书”,在史可法的引介下,开始一个个联络那些残余的东林党人,以及那些对东林党有同情之心的人。
史可法毕竟在很早的时候,便拜在左光斗门下,随着左师交游,基本上左师的圈子,他都有过接触。这时,他自然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杨涟血书”,在东林余党与其他清流君子之间流传,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重新激起了新一波的声讨阉党的风潮。这股风潮,相较于当年东林党声讨阉党时,更加猛烈,因为阉党已经没有了天启皇帝这个保护伞,所谓破鼓万人捶,便是此理。
虽然陆扬向皇帝建议过“拖”,但“拖”那是君上的态度,不搞出点波澜来,“拖”本身的意义便要大大降低了。“拖”,只有在狂风暴雨中“拖”,才能加剧阉党这艘庞然巨舰的解体,“拖”字本身的意义才会浮现出来。
终于,在陆扬、史可法的奔走下,“杨涟血书”已经传的朝野皆知了。甚至,在这日,一幅幅誊写的“血书”,在国子监、太学、孔庙,同时挂了出来。国子监监生、太学生员、天下士子们,都聚集在这“血书”下,朗声诵读起前左副都御史、“大洪先生”杨涟的狱中血书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士子们读完此“血书”,皆深深震撼于杨涟的精神、意念,在历经钢针铁刷、铜锤击胸、土袋压身、铁钉贯耳等惨绝人寰的酷刑之后,已经处于濒死状态的杨涟,咬破手指写下的这篇绝命血书,字字带血,读之激昂悲壮,感天地、泣鬼神!
特别是最后那句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这是何等的气魄啊!是啊,坚持着仁人君子的儒家信念,作为先帝光宗皇帝的顾命大臣,杨涟相信他死后可以毫无愧疚地面对先帝的在天之灵,也无愧于大明二祖十宗,乃至于无愧于天地和千秋万世了。有念及此,除了大笑,大笑,还是大笑,刀斧交加,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虽然“血书”很快被东厂番子、锦衣卫从国子监、太学、孔庙等文教机构的墙上撤下,当场缴走,甚至直接焚毁。但是,“血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每一个读过“血书”的士子的心中,为“大洪先生”伸冤,为东林伸冤,成为每一个良知未泯的士子的共同心愿。
一波接一波的叩阙请愿出现了,无数士子,来到紫禁城外,敲击登闻鼓,要求面圣,要求为杨涟讨一个公道。锦衣卫大都督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带着锦衣卫,在宫门外,忙个没日没夜,刚抓走一批士子,立刻又有一批到来,田尔耕愤愤道:“你们这帮书呆子,难道不怕老子一个个,全宰了你们吗?”没想到士子们,视死如归,朗声道:“为大洪先生而死,吾辈,虽死犹荣!”
当东厂、锦衣卫逮捕了越来越多士子后,陆扬终于出面了。他拿着杨涟的“血书”原稿,来到了紫禁城外的登闻鼓,拿起鼓槌,“咚咚咚”,猛烈地、有节奏地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