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自罚一杯”,陆扬笑道,说完,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对了,还未请教道未先生目前在何处供职呢?”陆扬转移话题道。
“年前,由徐阁老疏荐,我目前供职于钦天监,译著历书,推步天文,还有制作仪器”,汤若望道,“当然,我在宫廷中,偶然也会传传教,最近还有一名内廷总管庞天寿接受洗礼,皈依天主,陆大人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内官帮忙的,我可以请庞帮忙的”。
“好”,陆扬顺口道,庞天寿这个名字,陆扬有点耳熟,但是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毕竟前世是研究哲学,又不是搞史学的,对明清之际的人、事,除了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还有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其他还真不知道。
再说了,陆扬自个儿跟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有点交情,真有什么事情,他还可以直接请厂公帮忙,一个小小的庞天寿,暂时,陆扬确实还没放在眼里,所以汤若望的话,陆扬倒也没有放在心里。
“说起传教”,陆扬善意提醒道,“在下知道,天主教,似乎以罗马教廷为中心,而教廷时时想着直接左右各地教民,并直接指挥传教方式,或许会与我中土习俗有悖,道未先生,你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要触犯本朝底线,例如祭祖、拜孔等,否则,禁教在所难免”。
陆扬说这番话,纯粹是一番善意的提醒,其实他倒并不知道,在后来,汤若望差点因为教案被凌迟处死了,在机缘巧合之下,汤若望才逃过一劫,被特诏免死,然而其教友、义子,几乎全部被杀。
“嗯,陆大人提醒得是,利玛窦神父来大明后,便是以合儒的方式传教,他穿儒袍、习汉语、书汉字,数十年下来,确实成绩斐然”,汤若望点头道,“不过,近年来,部分神甫认为合儒的方式太迁就汉人习俗,损害了天主教的纯正性,甚至有部分人回罗马,请教廷下敕令,勒令汉地教民不得祭祖、拜孔”。说完,汤若望面露忧虑神色。
“太狂热、偏执了”,陆扬道。
陆扬倒不是对传教有啥兴趣,他害怕的是,如此一来,必然引发朝廷对天主教的反感,万一真的禁教,会影响西学东渐的进程的。
虽然,在陆扬看来,现代化绝不等同于西化,但现代化起源于欧罗巴,则是不争的事实。
如何能从欧罗巴汲取宝贵的物质、精神的资源,让堂堂中国能主动的现代化,从而避免一八四年的悲剧后的那种被动的现代化,是陆扬一直所思所想的问题。陆扬那套海国图志丛书,宗旨即在于此。
陆扬、汤若望各虑所思,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孙元化打破了沉默,“江陵,那你有何良策?”毕竟孙元化也是天主教徒,他对禁教一事,还是很关注的。
“尊重本朝习俗,这是头等重要的一点”,陆扬道,“此外,还是从天文学下手吧,易系辞上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你们欧罗巴人还是要发挥一下天文学的优势,在钦天监,做好观察天象的本职。还有,最好能协助本朝,制定新历书,历书,毕竟造福农事、利在天下,若能推出新历书,相信皇帝也会下诏褒奖的”。
“陆大人所言极是,徐阁老正在与李天经大人合编新历,想推出一部一百三十七卷的崇祯历书,此次北返,我便鼎力协助其事吧”,汤若望点头道。
历史上,汤若望在崇祯历书上颇有帮助,崇祯七年,被崇祯帝亲赐御匾一方,皇帝在上面亲书钦保天学四个大字,至少,在有明一代,汤若望及其天学不会有大麻烦了。当然,此是后话。而且,有了陆扬的提醒,崇祯历书或许还可以提前几年完成,不必等到崇祯七年了。在孙元化府邸上,主客尽欢后,汤若望又题赠了他的几本代表著述给陆扬主教缘起、主制群徵、真福训诠、崇一堂日记随笔。
陆扬这个前世的哲学博士,对宗教学自然不可能完全不懂,不过,对洋教,他的兴趣还是比较有限的,这些书,自然都被他珍藏、束之高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