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必紧张,是东林的各位前辈”,陆扬道,那些人影,自然是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黄尊素他们几个。
黄尊素笑道:“老左啊,有好吃的,可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啊”。
“便让你们沾沾老夫的光吧”,左光斗得意道。
“咦,我怎么闻着,还有花雕的香味”,黄尊素嗅道。
“白安先生厉害”,陆扬笑道,“这可是晚辈备下的四十年陈酿的极品花雕”。
“就你鼻子灵”,左光斗笑骂黄尊素道。
“也不看看老夫是哪儿人”,黄尊素笑道,“这花雕,可是老夫家乡绍兴余姚的名酿”,说起绍兴余姚,回想起再也回不去的家乡,黄尊素神色一黯,拍开酒坛的封泥,倒头饮了一口,“是家乡的味道,跟记忆中,一模一样”,两眼,已是浊泪涟涟。
“白安兄”,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老夫那口,便省下来,给你了。你替老夫多喝一口罢”。
“啊,还有大洪先生啊”,史可法赶紧拜道。原来,他突然看到,刚才说话的是,伏在地上的杨涟。杨涟因为双腿已被田尔耕打断,不能站立,方才,史可法倒是没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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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聊了片刻”,陆扬提醒道,“老师,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此刻,恐怕得出去了”。
“好”,左光斗点头道,“能见你与宪之最后一面,老夫死而无憾”。
“老师切勿如此悲观,学生一定竭尽办法,救您与各位前辈出去”,陆扬握住左光斗的手,沉声道。
左光斗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反握着陆扬的手,片刻后,轻轻道:“走吧”。
“慢”,杨涟突然出声道,“江陵小友……”
江陵小友?谁呀?陆扬反应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喊自己啊,自己一下子倒没想起老师刚赐的表字“江陵”。
“大洪先生,有何赐教?”陆扬恭谨道。
“江陵小友,老夫将死之人,独有一事,犹有遗憾”,杨涟道,“此有老夫狱中写成的一封绝笔血书,小友可否带出,若有沉冤得雪的一日,还请小友将此书拿出,让老夫胸臆,得表于天地”。
“晚辈必不辜负先生重托”,陆扬将血书,小心翼翼收好。
“去吧”,左光斗看着自己的两位爱徒,挥手道。
“老师,我们去了”,陆扬郑重道。此时,史可法却跪在地上,泪湿长衫,看着左光斗迟迟不肯离去。
左光斗怒道:“痴儿,这是什么地方,你还不走,要害死你自己与你师弟吗?老夫在这世间,唯一的些许期待,便是你们俩了。再不走,老夫干脆自己收拾了你,免得你死在奸人们手中”,说完,左光斗摸起身边的镣铐,做出要砸的样子。
“恩师”,史可法望着左光斗,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这才依依不舍而去。
“记住,永远要信任你的师弟,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多问问他,请他帮忙拿拿主意”,左光斗对史可法的最后一声教诲,从牢狱中传来。
“是,恩师”,史可法沉声回道,再回望囚室一眼。看罢,他与陆扬一起,终于离开了诏狱底间,往铁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