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恬恬还真不知道郑长荣的大哥就在这附近,她很好奇,又问了不少问题。
简而言之,他大哥是因为娶了个成分不好的媳妇,所以跟他媳妇一起下放到了这里。
远处的那座岛叫“七堡礁”,上面全是从各地下放过来开荒拓地的知青,过的都是农耕时代的生活,比较艰苦,岛上既没有通电,也没有什么现代化的工具和设备,跟这边的大岛和远处的主岛联系时,都得单独安排一只船出来。
郑长荣觉得这样太麻烦,便组织人手训练了一群鸽子,如今通信靠的都是信鸽。
另外,他妈妈之所以也在这边,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她来自中医世家,而在这个年代,中医是伪科学,是封建迷信,是要被批判的。
老人家不想留在城里受气,便跟着儿子一起过来了。
她一共生了五个孩子,郑长荣是老幺,上头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除了守在老家的三哥,二姐和四姐也在这附近,理由也大差不差,二姐随军在主岛那边,四姐和姐夫也被下放了,不过他们在另外一座叫“鸭头屿”的岛上。
所以老人家目前是在四个子女家轮流着住,一家一个月,一年轮三遍。
孟恬恬所在的这座岛叫“海珍珠”,正好被七堡礁,小星星岛和鸭头屿围在了中间,所以每次老人家为了挪窝方便,按照的是,七堡礁→海珍珠→鸭头屿,再到主岛的顺序迁移,这个月刚到月中,下个月才轮到海珍珠也就是郑长荣这边来。
而老人家所谓的古怪之处……
便是逮着一个后辈就闹着要人学她的中医,儿子媳妇避之不及,女儿女婿敬而远之,孙子孙女们更是见了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都觉得中医不好,中医骗人,学中医就是落后,是腐朽,是要被所有人笑话的。真要是想济世救人就该学西医,而不是捧着封建糟粕故步自封。
唯一一个对中医没有偏见的小儿子郑长荣,偏偏又对裁缝一往情深,气得老人家看着这些子孙后辈谁都不顺眼,久而久之,她变得沉默寡言,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这便是所谓的老人家跟所有子女都闹崩了。
孟恬恬听罢,很是唏嘘,她可不觉得中医是伪科学,她坚定地提出了自己的观念:“为什么非要按照西方的标准来评判自己国家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那群强盗才多少年的历史,也好意思拿出来跟咱们比。你们不学没关系,我学!我准备好了,你有空随时可以带我过去。”
郑长荣早看出来她很有主见,但此时他凝视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睛,依旧惊讶不已:“你不怕?”
“我学老祖宗的东西为什么要怕?”孟恬恬歪着脑袋,清澈的眸子里是大大的不解。
郑长荣被她这绝不盲目从众的勇气所打动,转身进了房间:“是这个道理,你等等,我给你做身换洗衣服再去。”
中午说了半天的话,只来得及打了个样,他把东西放下,等着晚上再来,临走时提醒了张华一声:“那个蔡兵,不管他怎么花言巧语,都不要接近他。”
张华虽然觉得蔡兵真没什么可怕的,但还是点点头应下了。
下午陪着孟恬恬在岛上转了转,目前能让她挣工分的地方就这么几个:第一个是岛上的生产队,不过种的都是热带植物,孟恬恬一个都不认识,耕种的知识全部得从头学起;第二个就是岛上的幼儿园,目前正值农忙,里面的老师请假回家帮忙抢收,幼儿园的老师不够用了;第三个就是码头那边一溜的餐点铺子,那是军队开的,她也勉强算个军属了,安排她过去也是顺理成章的。
不过她跟郑长荣刚处对象,还不清楚能走到哪一步,想想还是先去幼儿园看了看。
园长是个叫周桃的离异老大姐,带着一个女儿,见着孟恬恬还挺开心的,毕竟她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打量了一番,问道:“读过书吗?”
“初中毕业,老家的高中停办了,不是我不想上。”孟恬恬很喜欢读书的,不过可惜,县城的高中太远,姥姥不放心她过去,而周围公社的高中全部停办了,只能在家里跟姥姥务农。
她这皮肤就是陪姥姥下地干活晒黑的,所以她并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贪吃小胖子,她为了有力气干活,吃的方面肯定不能亏待自己,可是窝窝头咸菜也不会让人发胖啊,所以她的胖似乎有点不对劲。
最近来了岛上,不太适应这边的饭菜,估计会瘦点吧。
她真诚地看着面前的老大姐,虽然觉得自己的文凭拿不出手,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的,输人不输阵。
没想到周桃却挺满意的:“挺好,能让女孩子读个初中就很开明了。你明天就来吧,我这里已经焦头烂额了,我给你算双倍的工分。”
“真的?谢谢大姐,不过我得问问我对象明天有没有别的安排。”毕竟去见家长是件正经事,她准备先把这事解决了再来。
周桃挺好奇的:“呦,你对象谁啊。”真没看出来,黑黑胖胖的居然也有人要。
孟恬恬瞧出她眼神里的鄙视,忽然就不想说话了,拉着张华调头就走。
到了半路,张华还是不理解:“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就生气了。”
“她瞧不起我,我不去了。”孟恬恬可受不得这个窝囊气,她是来教书的又不是来选美的,干嘛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很委屈,不过她没哭,姥姥说了,在外面不能软弱,会被人看扁的,实在要哭也等回家再哭,除非特别忍不住。
当然了,在长荣哥哥面前可以不分家里外面,想哭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