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她就见惯了父亲后宅里的乱,还有母亲的委屈,又因着她的身体和长相,她知道自己很难在高门之中觅得良缘,所以一早便知自己只能低嫁。
这门亲事是舅父做的主,舅父说陈大公子才学不凡,年纪轻轻就中了举,还是万里挑一的解元,日后必是一个有前程的。
她在谢家门口见过陈大公子,是个长相俊秀又稳重的男子。除了门第低了些,没有什么让人不满意的地方。
何况她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心思,无端地觉得能入谢姝眼的人,定然都不会差。所以哪怕听说了陈家和谢家有意结亲的传言,她还是应了这门亲事。
人心最是复杂,她竟然还想得到谢姝的祝福。
谢姝倒也不计较,“那就恭喜白大姑娘了。”
听到这话,她既满意,又有些遗憾。满意的是谢姝的态度之好,遗憾的是谢姝居然如此平静,倒让她忽然有些心里没底。
“石榴姑娘,先前那事真是对不住,不过我们家确实只重人品不重门第。我听说陈家与你家有来往,想来日后我们也会常见。”
谢姝笑了一下,笑却不达眼底。
“白大姑娘错了,你们家不是不重门第,而是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与你们结亲,所以你们只能低嫁或是低娶。你那个庶兄如此,你亦如此。”
她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不仅白蓁蓁听得一字不差,周围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石榴姑娘,我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你居然……”
“白大姑娘又错了,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白蓁蓁闻言,身体晃了晃。
熙和郡主过来,睨着她,“你和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人有什么好说的,简直是丢人现眼。你是本郡主的朋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和本郡主做朋友的,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她嚅嚅着,退到熙和郡主身后。
熙和郡主抬着下巴,极尽嘲弄地打量着谢姝,重重地冷哼一声。
这时镇南王府一家到了,萧翎不方便往女眷这边来,老太妃和王妃则直接就走到谢姝身边,一左一右呈撑腰之势。
“娇娇,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老太妃问。
王妃则直接看着熙和郡主,“方才臣妇好像听到郡主说谁丢人现眼,这丢人现眼的人还是郡主的朋友,那岂不是郡主也是丢人现眼之人?”
熙和郡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可是郡主啊!
众人惊骇之余,不少人都看出镇南王府的这对婆媳对熙和郡主的不满,以及对谢姝的看重和抬举。
仿佛是为了印象众人的猜测,老太妃拉着谢姝的手,一脸慈爱,“怎么又瘦了?”
叶氏赶紧小声回道:“前些日子家里出了点事。”
她说的是一家人下了大牢的事。
老太妃点头,“那事我也听说了,那起子黑心烂肝的东西,红口白牙地诬陷人,害得你们受了无妄之灾。”
王妃道:“母亲您可不是知道,那家人惯会耍这样的手段害人。上回他家的儿子就想诬蔑娇娇的弟弟偷东西,可见一家子没有一个好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样的人家养出来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婆媳二人就差没指着熙和郡主的鼻子骂,熙和郡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更让她难堪的是,她们自始自终没用正眼看她,埋汰她一番后居然亲亲热热地带着叶氏和谢姝径直而过。
她脸色青青白白地变化着,感觉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她本就是色厉内荏的性子,不敢和老太妃硬碰硬,便将所有的怒火撒到白蓁蓁头上。
“都怪你!”
白蓁蓁瞬间红了眼睛,面色也更白了几分。她不能和熙和郡主顶嘴,不仅不能顶嘴,还要忍气吞声地继续跟着熙和郡主。
因为自打她和熙和郡主交好以来,父亲偶尔还会去母亲的房里,母亲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了些。那些庶妹们也有所顾忌,不再像以前一样不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无论是为了母亲还是她自己,她都不能失去熙和郡主这个朋友。
不少人见她如此做派,不由得摇头。
好好的嫡长女养成这样的性子,难怪只能低嫁到小户人家。还说什么只重人品,不重门第,不过是给自己遮脸面而已。
不多时,长公主到了。
长公主一来,宴会正式开始。
先是歌舞,曲乐。
曲乐正浓时,天子驾到。
众人恭迎圣驾,长公主为首。
景元帝示意所有人不必多礼,还说这只是家宴。他是长公主的胞兄,此行无异昭告世人他对长公主的看重。
长公主谢了恩,请他上座。
曲乐又起,一派升平。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在哭天抢地。
“天杀的不孝女啊,居然想杀了自己全家!苏二丫,你给我出来,我就不信了,我这个当娘的还治不了你……可别忘了,你这个郡主是怎么来的?”
听着这样的话,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熙和郡主只觉得气血往上涌,脑子顿时乱成一团,但有个念头却无比清晰:那就是坚决不能让苏家人进来。
“快,快把他们赶出去!”她气急败坏,指着门口的侍卫,“你们聋了吗?你们是死人吗?本郡主让你们把人赶出去,你们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