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巫蛊之案,被孝文帝迅速平息了,这场大乱中,损失最大的是平城勋贵们,许多人都从关键位置调离。
皇后被废,冯家其它势力倒没怎么被影响,再次让朝中群臣知道冯司徒在皇帝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随后,他让人修筑祭台,便又开始准备绝食祈雨,还吩咐这事要瞒着冯诞,敢有泄露的,杀!
萧君泽看不惯元勰成天的担心,也怕冯诞跟着闹,于是写了个小纸条。
纸条很简单的一句话:“月底方有雨!”
他也不知是不是月底有雨,但农历七月就是后世阳历的八月,季风怎么也该过来了,就算过不来,大不了就是他水平低,预测错了嘛。
元宏收到这张纸条后,心里便有了数,没再搞绝食的事情……否则要是老天让他下不来台,就尴尬了。
七月,本是雨季,洛阳附近的河南之地却依然无雨。
黄河以北,一条沟渠直直向北,引黄河水北流,这便是当年曹操修筑的运河——白沟。
如今,因着天旱,河沟无法引水,运河自然也处于干涸之中,一边的大堤坝已经被堵住,大量光着身子的民夫在泥潭里,挖土推车,挥汗如雨。
修筑运河之事,已经正式开始。
河道之中,民夫们一挑一挑将河泥倒入不远处的板车,板车之下,铺着两条硬木板,直直通向上岸边。
因着挖出的河泥太多,河道底部自然渗出了一汪汪积水。
这些积水也被挑了上岸去。
在岸上,也有民夫,将河泥堆砌,其中的石头被一筐筐捡出,就近用来修筑地基。
另外有上千民夫,选了一处地势稍高之处,挖出地基,一筐筐石头放在水中洗净,引水将岸边的一些粗粝河沙收集起来。
忙碌许久,随着岸上铜锣声响起,河底的民夫们长舒了一口气,纷纷拿着肩膀上的汗巾擦了擦眼睛上的汗水,疯狂地冲上岸去。
岸上有一大片棚子,其中,有四个最大的棚子,正冒着缕缕青烟。
斛律明月人虽然有点矮,但站的位置却是最高的。
他中气十足地喝道:“列队!结阵。”
上岸的民夫们还有许多头顶着肮脏的小辫子,十分熟练地两两排成一队,分出十个阵形。
很快,其中两百人的阵形结队完毕,第一个出列,稳重又整齐地从斛律明月面前走过。
斛律明月点头,没有叫住他们。
这两百人便保持着阵形,来到一处大棚面前,每人都在汗巾上把手尽量擦干净,接过一个盛着几片野菜汤的竹筒。
汤并不热,有一点淡淡的盐味,他们几口将茶汤喝光,又去了下一个棚子,拿出喝光的竹筒,接过了递来的黄白色汤饼。
汤饼很烫,但对有着厚厚手茧的民夫来说毫无伤害,他们拿着汤饼,小心翼翼地从中间扳开一条缝隙,再一万个小心地去了下一个棚子。
这个棚子里放着数十个大桶,一位民夫捧着被扳开缝隙的饼,虔诚地将双手递了过去。
一勺巴掌大的煎豆腐被倒在饼上,有一滴粘稠的汤汁从缝隙里流了出来,那饼主人几乎是立刻伸出舌头,在它将要滴到手掌之前,把它舔食干净。
于是,随着队列一个个排好,河堤垒起的碎石上,便坐满了民夫,啃着白面馍馍,对着豆腐,大快哚颐。
等吃完了,他们这才去了第四个棚子,用竹筒要了一筒水喝。
有盐的水只能再喝一筒,至于无盐的生水,却是管够的。
“真是太好吃了。”斛律平用饼夹着豆腐,感慨地对弟弟道,“我还担心族里的儿郎被怎么虐待,不成想,却是来过好日子。”
草原上的牧民并不是每天牧马放羊无所事事,他们要挤奶,看管羊群,收集牛粪——这他们最重要的燃料,还要储备过冬的干草,更不要说转场时带着牛羊走几百里寻找草场。
如果草原上的雨水不足,那些季节流便要改道,必须给牛羊寻找水源……
而真正伤人的,是饥饿。
牛羊是不能轻易宰杀的,他们的奶水并不丰足,只吃奶根本无法生活,需要南方的粟米,混着奶清一起煮食。奶皮子是家里的干活的人才能吃,成年男人若是分不到足够的牛羊,便只能去给大户当奴仆。
“我劝过君泽了,”斛律明月也很愁,“本来见他用豆子和麦来供应粮草,我都已经打算好好杀几十个不服的镇压了,结果他居然把豆子和麦子都磨了,做成汤饼和豆腐,这哪成,他岂不是赚不钱了?”
磨面是很损耗石磨的,以及,君泽居然还用豆子榨油!
这些人,每餐饭里,都有一小勺豆油!还加足了盐!!
岂有此理,怎么能给这些民夫吃油呢?
不止如此,君泽原本准备拿这些河泥修砖瓦房来供人居住,不过他烧的青砖质量实在太好,很多人向他求购,想用来修筑佛寺,于是他便将第一批青砖卖了个高价,并且决定洛阳那边的青砖都用来卖。
但有一个条件,这些砖不收钱,只收豆子。
这个条件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问题不大,洛阳并不缺粮食,豆子本身就是马的草料,于是,加上预付款,他很快便收集了近一万石的豆子。
他又在河阴之地做了几个水磨坊,每日要磨一百多石的豆子,做成豆腐,说是人体大量劳动,一定要补充什么蛋白质,不然会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