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

卫宁确实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越听越觉得这女的是在装逼，在向他秀优越感，也就越来越反感了。然而接下来的谈话，却让卫宁陷入了跟随一生的沉思！

“但他昨晚违背了这一点，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得不做出约请卫老师的决定。楚江哭了，哭得全情投入、哭得极其伤心……”

卫宁猛一怔。

“有问题，理性分析问题，从而找出最有效率的解决办法，是我长期教导他的，所以我真的不在乎他的成绩。我认为，只要懂得理性、懂得约束自我行为这些最浅显的道理，即使科科零分，他也一定会建立起一套健全的、最正确的社会认知体系，这会让他最终成为想成为的人。我的儿子，楚江，他一定有这个能力，在国内这种复杂的环境当中像个普通人一样生存下来！”

卫宁知道还有后话，认真听着。

“但他昨晚却哭到崩溃了，我耐心等他哭完，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一个游戏高手。并且，他求着我，让我答应他一件事。卫老师，楚江从未求过我任何事，然而就在昨晚，他求我组建一支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游戏战队，求我给你开出一百万的年薪。”

卫宁默默一叹。

“于是我答应找你谈一谈……”

“刘姐，十分抱歉，我可能没办法答应楚江的……”

“你误会了卫老师。我不会劝说你改变你的任何决定，我只想与你谈一谈、尽母亲责任的谈一谈。”刘国萍又笑了笑，“楚江求我这样一件事，让我极为吃惊，我分析了很久很久，最终得出了一个可爱的结论：楚江对卫老师是投入了真实感情的，并把卫老师当成了亲人。”

卫宁无话可说。

“在这种情况下，昨晚一夜，和今天一个白天，卫老师的过往就呈现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意思？”卫宁骤然怒道。

“保护楚江的意思，他是我儿子。”刘国萍轻描淡写说道，忽然话风一转，“卫老师认为什么叫做「素质」？”

“我没文化，我不懂什么是「素质」！”

“看来卫老师越来越误会了。”刘国萍微笑道：“我所理解的素质，绝不是道德标准。素，就是单一；质，就是技能质量、技巧。合起来，可以简单理解成职业技能水平，司机开车开得好，我就会认为司机素质高，就是这意思。然而在当今社会，素质这两个字承载了许多荒唐的意义。

“在世人看来，或者说在网络评论人士看来，人生是黑白的，是绝对化的，非黑即白！他们不允许有「生活」二字出现，不允许有不符合自我心理期待的「真实」存在！”

“我确实不懂你说的……”

“你懂。”刘国萍认真道：“举个例子，一位中年妇女，如果在公共场合随意吐痰、随意高声喧哗丢瓜子壳，你会不会认为此人素质极差？”

“这是肯定的！”卫宁耐着性子说道。

“是的。大多数人在网络上评论此事，都会瞬间亢奋，都会挥舞起「道德」大棒，以批判之力来彰显自我的「有素质」与自我认同的「普世价值」！他们甚至可以恶毒地去诅咒这位中年妇女早日被病魔战胜；他们甚至会称呼她为老不死的红、卫兵，或者老流氓吧。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低素质」，却在邻居婴孩生病的时候，却在婴孩母亲茫无所措的时候，帮忙跑前跑后买药，热心照顾母子俩，甚至最后因打不到车，她背着孩子跑了好几公里，送去医院！

“在网络道德眼中，世界是非黑即白的，是不能有「生活」二字的，这种事是不可能也绝不允许出现的！卫老师，你认为呢？若是这位被咒骂的中年妇女真的被病魔战胜了，那么那个小孩是不是也活不下来了？

“当年的小孩最终活下来的，他叫楚江。”

卫宁猛一抬头！

“中年妇女是「低素质」的，她随意吐痰、随意高声喧哗、随意丢瓜子壳，她该死；中年妇女也是「高素质」的，她连想都没想过，义无反顾就去照顾与她毫无关系的邻居！卫老师，什么叫「素质」？

“他们把中性客观的「素质」赋予了道德意义并上升到了人性的高度。他们把因教育资源无法公平分配而造成的价值观差异，上升到了人性的高度，且因此去批判、去否认、去诅咒！

“那些大学校出来的很有知识的人，他们理所当然地去否定中医，去认为中医是骗子。当然，我不知道中医是否因为敝帚自珍而无法像元素周期表一样建立一套简单明了的逻辑出来，我不懂，确实不知道中医有没有效，但我知道的是，「骗」，是一个人性的词，有人假以股票行骗，有人假以中医，而那些高材生，他们假以他们的项目，去欺骗他们的客户！”

刘国萍呷了一口茶，认真说道：“所以卫老师，你家人被电视台采访、你被疾风竞技俱乐部开除，这是一个拙劣的局，你被绑上了道德刑柱。”

卫宁大震！

“而现在……”刘国萍极具风韵地笑道：“当我从楚江口中知道了网吧门外的a8——当然不会是他爸爸来监视他的；当我随后知道了与你签约的是星河资本旗下的海王星俱乐部，我想恐怕这也是……”

“不可能！”卫宁勃然而怒，一下就站了起来。

“确实是我的猜测，作不得数。不过没关系卫老师，这也恰恰说明你的确是一个非常具有价值的人才。楚江为你哭得很伤心，他现在什么也不懂，但我却知道，他是真的当你是亲人。所以我必须要与你谈一谈，不作为任何形式的挖角，因为我根本不可能去建立什么战队。以后如果有需要，请一定记得我非常乐意与卫老师你交流。谢谢。”

刘国萍跟着欠身站起，礼貌地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