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娘,几日不见,好大的威风啊。”余夫人抚掉衣袖上褶皱,扶着沈嬷嬷缓步进了院子。
她只是略略扫过院中狼藉,语气波澜不惊,却令所有人皆双腿一软。
二人,一立于走廊台阶上,一立于院子台阶下,一个光鲜亮丽,珠宝着锦,一衣衫褴褛狼狈,却身姿端庄,
可张姨娘还是由心底升起一股子卑微恐畏,声音都变了,“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没死,你怎么可能出来 ?”
余夫人垂了垂眼帘,仿佛连接她话都掉了身份,一侧被搀扶住的沈嬷嬷哑声开口,“放肆,张氏,你是在诅咒主母吗 ?”
张姨娘恨恨瞥眼沈嬷嬷,咬了咬牙,她方才同她废话嘚瑟什么,怎么不直接弄死这老贱奴。
演了那么些年的戏,张姨娘瞬间改了副嘴脸,扬起了一丝笑容,阔步走向余夫人,“夫人误会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啪。”余夫人甩甩手腕,威严十足,“一个妾,也配在本夫人面前称我。”
张姨娘脸上火辣辣的疼,她舔了舔嘴角,眸子阴森可怖,却后退几步同余夫人拉开了距离。
“我还尊称你一句夫人,是我有教养,心地善良,你以为你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大人还会要你这个毒妇 !”
“我告诉你,大人早已备了休书,就等定罪之后,送去沈府,与你一刀两断,而我,如今才是余府的女主子,你被抓那日,大人就将中馈交予我了 !”
张姨娘死死盯着余夫人,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慌乱与害怕,毕竟一旦被休弃,不死,也是青灯永伴。
可惜,这该死的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
同那些年没甚区别,不咸不淡,高高在上,运筹帷幄一般。
“看来本夫人不在这几日,张姨娘着实是高兴坏了,白日梦做不少,连最基本的规矩礼教都忘了。”
余夫人掠过张姨娘,缓步上了台阶,俯视着众人,“那今日,本夫人就再教张姨娘最后一次,何为尊卑有别,不可僭越 !”
“林波。”
“奴才在。”
“今日沈嬷嬷身子不适,便由你代劳吧,张氏姨娘心怀不轨,乱妻妾纲常,不守本分,心存妄想,立即打死,以儆效尤 。”
余夫人语气很淡,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在叙述什么家常话一般,院中所有人却无一人敢吱一声。
林波还从未对女子动过手,不过这张氏,同绉狗无异,他只恨不能一拳捶死,“是,夫人。”
“沈氏,你敢 !”张姨娘看着朝她走来的林波,心里怕了,忙对围观的丫鬟婆子使眼色求救。
立即有人往后挪动步子,想偷偷摸摸跑出去,寻余大人通风报信。
余夫人只瞥了他们一眼,随即一指余修身侧小厮与那小丫鬟,“你二人,捡起地上砍刀,守在院门口,有人敢踏出一步,直接砍死,生死不论 !”
“是。”那二人立即跑进院中拾起砍刀,凶神恶煞的守在了院门口。
那些丫鬟小厮白着脸,无人再敢挪动半步,张姨娘此时已被林波摁住,她嘶声大吼。
“沈氏,你疯了,他们可都是一条条人命,你敢砍死她们,朝廷不会放过你的。”
她扭头又冲那些人喊,“你们快走啊,别信她,她就是吓唬吓唬你们,不敢杀了你们的。”
她们不走,怎么救她啊 !
余夫人淡淡看着她上蹿下跳,害怕恐慌,冷笑开口,“你方才命人杖毙那小丫鬟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目光扫过所有人,“她们身为家奴,却对主母不忠,被你一个小妾收买,祸起萧墙,害本夫人,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对你忠心的,留不得,死了干净,剩下的,就银子封口,她们拿了好处,自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于他们而言衣食无忧,安乐富足,定比你一个大势已去,必死无疑的主子的忠心来的有用。”
余夫人一番话落下,那些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下人立时安静了下来,齐齐避开张姨娘视线。
“你们…你们…”张姨娘指着她们,气的手指都在发抖。
“张嬷嬷。” 她唤贴身嬷嬷。
“姨娘,对不住,老奴还上有老,下有小呢。”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婆子,这会儿却如斗败的公鸡般,缩在角落,动都不动。
跟了张姨娘数年,她非常清楚张氏与夫人的手腕,不做无谓牺牲。
“林波,别等了,动手吧。”废话太多误事,免夜长梦多。
“是。”林波一脚将张姨娘踹翻在地,左右瞅瞅,没甚可用的武器,便从地上捡起了一根被砍下的梨花树木棍,招呼了下去。
“啊—”
一棍下去,张姨娘疼的大吼一声,眼睛直翻白,铆足了劲儿大喊,“住手,住手 !”
“沈氏,你不能打死我,我腹中有了孩子 !”
她大喊出声,林波抬起的木棍都顿住了。
“打 !”余夫人咬牙命令。
林波攥了攥木棍,没下的去手,一尸两命,可是大罪孽。
张姨娘从地上抬头看着余夫人,眸子瞪大,“沈氏,你若敢打死我,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他特别珍视我肚子里的孩子。”
余夫人平静的眸底,染了一层厚厚冰霜,“你肚子里就是揣了个金蛋,今日也非死不可。”
“母亲。”余修忍不住蹙眉开口。
“修儿,莫忘了母亲教你的 !”余夫人一声厉喝。
正此时,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嚣,正是张姨娘之子,同余大人。
“父亲,快救救我娘。”
听到声音,余修倏然抬头看向台阶之上的余夫人,人却不知何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