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则转身朝马车走去,背影略显孤寂。
“主子,可是那陆家的事...”年梧有些担忧地提醒。
年则这才注意到年泗手上还拿着自己刚才射中的大雁。
“陆家的事,今日不用管了。”年则边上马车边吩咐,“这雁随意处理掉就行了,不用这般小心。”
这婚大概率现在是成不了的。
她们的马车瞬间驶离了湖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车厢内,年则一手托着腮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隗长赢活不下,年则便帮她解脱。但是隗长赢的死,无疑会给这风雨飘摇的隗家一记重拳。
年则设想过一切方案,唯独没有考虑到隗夫人会自杀。
她对隗夫人的印象还要追溯到少时。
那时她们仨刚玩到一起——准确来说是年则和她们俩关系熟了点后,她被邀请去隗家。
那是年则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什么是正常和睦的家庭。
只见一眼,年则便清楚地知道隗长赢的母父举案齐眉,感情很深厚。
而自己家呢,父亲在自己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因为这个缘故,那时外婆家的人对自己也没多亲近。自己对这个父亲也完全没有印象。至于她那个便宜母亲,还在外地任职。
说的不好听点,那时的年则其实没有家。
虽然是大大咧咧的武将家庭,但是隗夫人作为个男人,还是心思细腻。对年则家庭状况有所了解的他,对年则极好。隗夫人都经常邀请年则去自家玩。年则一度去她家吃饭吃胖了不少。
所以年则怎么也想不通这么一个温柔贤淑的人竟然会丢下剩下的一个儿子,一死了之。
为什么?
隗夫人为什么求死,是已经痛苦到极限了吗?
既然一心求死,又为何还要顾及家人,托付于我?
家人的逝去真的会让人伤心欲绝吗?
年则她...不知道。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顿好剩下的隗家人。即使隗夫人不写那封信,她也会来帮助的。算是她,还了隗夫人从前对她的善意。
“主子,到了。”年梧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打断了年则的思绪。
年则迈出车门,她的衣袂在风中飘扬。目光所及之处,一派萧条之景。隗府大门前门可罗雀,几名仆役垂头丧气地守在门口,似乎对即将面临的命运感到无奈。
是啊,一个只剩下男儿的家,等待它的命运只有被旁系接手。
年则迈过门槛,她的步伐很轻,但每一步都像是在空荡荡的回廊里回荡着声音。
迎面走来的是一名年迈的管家看到年则后惊讶地说:“小...年女君,好久未见。”
“是啊,方姨。”年则轻声说道,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象,“您叫我砚叙就好了,不用那么客气。”
“砚叙,夫人她……去了。”管家忍着泪意叹息道,“今天夫人支开我送信去你府上,回来时夫人就殁了。”
管家情绪激动,不停地用手中的拐杖敲击地面,自责地说:“都怪我。夫人知道大小姐没了后,我就该多注...咳咳咳。”
“方姨,你别自责了,小心身体。”年则连忙拍拍方姨的背,让她稳定下来。
等到方姨冷静了,对年则说:“夫人遗言,她们的葬礼都一切从简。”
管家哽咽地说:“夫人他..他一定是觉得不好意思麻烦人。”
年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无措地转了转头。太阳很刺眼,令她睁不开眼。
“方姨,她们...在哪?我去祭奠。”
“就在正厅。我们现在还没布 ——”
“没事。我就去看她们一面。”
......
年则在一名仆役的引领下来到正厅前。
她踩着木梯,一步步走上灵堂。
双腿突然变得无力,像是无数的鬼魂从地中钻出来,哀嚎着,拉扯着她的腿,想要把她拖下去。
在年梧的搀扶下,她终于走进去了。
灵堂内弥漫着焚香的味道,香烟袅袅升腾。
正中摆放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旁边摆放着一堆堆的纸钱。
隗夫人的面容在香烟的缭绕中显得更加安详,那双曾经灵动的双眸如今已经永远地闭上了。
至于隗长赢,只能立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