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号子跳下断头崖，死了！是叫二怪用枪打死的。”一时间，神牛坑被无尽的悲哀气氛所笼罩。悲哀的眼泪和窒息的压抑，导致了一股股强烈的怒火，神牛坑愤怒了，漫天飞舞着唾沫星子，要把二怪这个神牛坑的罪人淹死。

山里人有自己独特的报复方式，第二天早上起来，人们发现二怪家的大门上涂满了粪便，对称贴着白纸方儿，门口靠着柳幡和花花绿绿的哀枝，还有秆草捆儿，祭奠死人用的物件应有尽有。二怪娘气得昏死了过去，发疯似地摔尽了家里一切能摔碎的东西，颤抖着瘦骨嶙峋的手，把二怪抓出满脸污血，天荒地老嚎啕着，大骂八辈子祖宗，到底是谁坏了良心，生下这样一个孽种。

二怪忽然疯了，袒胸露腹，趿拉着鞋，满街乱跑，呜呜啦啦喊叫：“我清楚，我清楚……打死了，打死了！”也没人阻拦他，任他跑到村外，跑进红薯地，跑向丘陵，跑向山沟，漫山遍野响彻着那凄厉的怪叫：“哈哈……我清楚，打死了！”

七叔心里跟锅滚了一样熬煎。

水利连一滴泪也没掉下，瓷瞪着双眼一直坐了三天三夜，水米不沾牙。看着媳妇要被毁了，张冒老汉坐卧不安，他明白媳妇的心思，这苦命的孩子，遭受的劫难太多，老天不公呀！他安慰媳妇说：“孩子，你哭吧！哭出来，心里就宽展了。”

水利哭不出来，只是摇了摇头，脸色铁青。张冒老汉长叹一声，引起孙女，去了千疮百痍的红薯地。

号子复员回到神牛坑，使水利那颗枯死的心焕发了一线生机。她恨号子，怨号子，可怎么也无法剪断那打折骨头连着筋的爱恋。虽然说人来到世上，就是要遭受磨难，她和号子之间的路为什么竟是这么的崎岖坎坷？峰回路转，两颗被伤害了的心重新相遇，还没来得及牵手，便又阴阳阻断，生死两茫茫。她看得出，号子也深负一颗自责的心，一有机会，就表示着忏悔。

号子回来就接替了公爹的生产队长，几个月里，一门心思领着大伙搞好生产，想多打些粮食，让乡亲们能吃个饱饭。号子也时时关心着她这个家，悄无声息为她们承担着一切重体力劳动，就连水缸里的水，都是号子担来的。水利明白，他这是在赎罪呀！水利更心疼号子，萦系着他的吃穿，为他提心吊胆，默默尽着一个妻子的责任。不过，两人脸上都平静得如春水一般，谁也不愿开口提起令人伤心的往事，更无法交流对未来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