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绑一根宽厚的黄色系带,从今往后就算是黄巾军了。
“条件可真够清贫的,跟着张角混,那以后可就有的是苦头吃了,哎。”
比秦子豪早两天参加黄巾军的壮汉见他唉声叹气。
一个勾肩搭背就攀了过来。
那家伙额头上的黄巾宽厚,看来也是一位百夫长。
“兄弟哪里人?”
秦子豪倒也不是很抗拒别人往自己身上勾肩搭背。
正好依靠着这汉子还能省点力。
“应该算是,荆州人吧,你呢?”
那汉子身形要比一般的黄巾军魁梧。
搭在秦子豪肩膀上的那只手里紧握着一杆长枪。
“我是关西卧牛山的,姓周,叫我周仓就行了,爹娘死的早,以前是给县太爷家里的小姐当劳力的,以后兄弟要是发达了,千万要记得我。”
周仓?
那不是给关二爷提刀的嘛。
“我怎么发达?”
周仓压得更紧了。
这距离,就差贴秦子豪身上了。
“我都看见了,天师的女儿跟你走的可近,你发达,那是迟早的事。”
或许是先前秦子豪帮张宁搬东西被这家伙看见了。
不得不说,还真是一个会见风使舵的人。
“跟你讲,天师的女儿身上有奇怪的东西,我们都不敢跟她说话,你还主动去帮她拿东西,她啊,多半喜欢上你了。”
哪里有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的。
秦子豪半信半疑地看了周仓一眼。
周仓贴到秦子豪的耳边。
悄悄说道。
“我听说,天师的女儿一身怪力,轻轻一下能把长枪掰成两节!而且杀人如麻,眼睛都不眨一下!”
秦子豪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当今天下大乱。
女人若是手无缚鸡之力,岂不是很累赘。
周仓不敢苟同。
“兄弟,你糊涂啦?!”
秦子豪摇了摇头。
很自然地说道。
“多好啊,这天底下能做饭洗衣的女人就跟四条腿的癞蛤蟆一样,到处都有,能骑马打仗的女人,你想想,是不是比天鹅还稀有。”
从汉家官军到诸侯亲兵。
女将确实非常罕见。
她们往往饱受世人眼光的折磨,在舆论的压力下难以长久待在军队里。
周仓无言以对,只能向秦子豪竖了个大拇指。
秦子豪的声音很大。
张角在三百米开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听得很清楚。
他回头看了一眼秦子豪,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虚假。
“这小子,有点意思。”
周仓还是不能理解。
他摇了摇头。
“这天底下的男人都追求贤内助,就你思路新奇,喜欢吃人的母老虎。”
话音刚落。
周仓身后的裴元绍就拍了拍周仓。
“哥~,哥!”
谁知道周仓不仅没反应,反而还顺手敲了裴元绍一下。
“少烦我!”
对周仓这话。
秦子豪完全不能认同。
要知道,他的老妈就是一个刚强的女人。
对外确实很强硬。
但在内心深处,柔软的就像豆腐一样。
他摆了摆手。
“你不懂,一个女人再是母老虎,她心里都一定会有柔软的一面,难道你喜欢那种,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会咿咿呀呀的女人嘛?”
秦子豪的声音实在是大。
周仓不由得给了他轻轻的一个耳光。
“小声点,别让天师的女儿听见了,女人本来就是咿咿呀呀的嘛,我们要想办法让她们变得刚强起来,而不是选那种一开始就很刚强的女人。”
变得刚强起来?
秦子豪笑了笑。
他摇了摇头。
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一个兄弟。
那笨逼每天可劲围着女神转来转去。
到最后彻底当了小丑。
“你凭什么觉得,你用感情,可以改变一个人从小到大的三观?”
什么是三观?
周仓不懂。
他摇了摇头。
“你管他三关五关剑门关,我说的是让女人变得刚强起来,又不是让她去守关。”
秦子豪抖了抖肩膀,想要把周仓抖开。
但不知怎么的。
这家伙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
怎么扯都扯不下去。
秦子豪只好继续话题。
“那你说,你怎么把她们变得刚强嘛。”
周仓笑了笑,又往秦子豪身上贴了贴。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周仓的表情一脸淫荡,开口就是好听的东西。
就在这时。
一匹枣红马从二人的身边疾驰而过,留下阵阵香气。
是张宁!
她把秦子豪和周仓的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周仓和秦子豪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俩聊的太投入。
根本没意识到张宁是什么时候跟在身后的。
周仓猛地一回头。
“裴元绍!我不是让你注意点的嘛?”
那裴元绍也是无辜。
刚才他想过要提醒,但是周仓和秦子豪那距离。
就差亲上了。
他实在是无从下手。
“我拍你俩了!但是,你俩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周仓牙一咬,拿起长枪杆就往裴元绍头上敲了一下。
“你呀你,猪脑子!”
秦子豪跟随张角的队伍一路向南。
跨过兰陵地界后,沿途的难民越来越多。
他们苦状各异。
但大多数人都是衣衫破烂,面黄肌瘦。
当张角的队伍向他们走来时,几乎是所有的难民都会主动停下来叩拜。
“感谢天师啊,感谢天师。”
“天师大人三度南下,百越之地的难民们有福了。”
秦子豪的管理指挥能力出众。
手下的军士也相当地服从管理。
他很快就被张角从百夫长升到了千夫长。
每当沿途遇到大批量难民的时候。
他和张宁就会被吩咐留守,维持分发物资时的秩序。
同时,干一点脏累活。
七八十个黄巾军和几百位黄巾众就地搭台造饭。
做出来的粥水不能说像泔水,简直就是猪食。
清汤寡水不说,里面甚至还添了路边采来的所谓“野菜”。
“这不明摆着就是草吗?猪都不吃的东西。”
一大锅“粥”看不到几粒米在飘。
全都是各种烂菜根和能吃不能吃的杂草占了大头。
秦子豪尝的第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若不是他本身并非娇贵之人,高低得当场骂娘。
“我嘞个大草,这感觉,跟我老家的猪饲料有的一拼了,不是我说,我爷爷家里喂的老母猪都吃得比这个好。”
平日里黄巾军是可以吃干粮的。
但是眼下有难民在场。
他们必须和百姓吃一样的东西。
环视周遭众人。
张宁身姿娇媚却能正常进食。
那位平日里总是向自己布施太平道的领队也能吃下去。
趁着大家吃饭的时间。
那位黄巾领队对难民们也布施起了太平道。
他身边则围着一大圈舔容器的难民们。
讲来讲去。
到底还是一句“只要加入太平道,就可以再吃一碗粥”最管用。
这些难民中随身带了碗的还算有两分人样,那些连碗筷都丢在路上的人。
他们只能用别人吃过的碗或者是从路边找来的凹石头。
当然,也有人用双手直接捧着。
舔舔手指还正好把手弄干净一点。
手里的猪食已经够难吃了。
要是再不去找张宁聊聊天的话。
这日子可就太苦了。
秦子豪很是随意地拿着手里的一大碗“粥水”来到张宁的身边。
她席地而坐,一个人倚靠在粮草车的轱辘边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张宁总是喜欢待在离大家很远的地方。
秦子豪往她的碗里看了看。
也是猪食。
“好难吃啊,你怎么把它咽下去的?”
黄巾军中,主动找张宁聊天的人。
除了张角张宝以外,秦子豪是第一个。
三五成群的黄巾军们不由得絮絮叨叨了起来。
“看,他居然敢去找天师的女儿说话。”
“不知道吧!我们长官说了,那是仙姑的男人!”
“天师的女儿都有人敢要?他不怕死啊。”
“指不定哪天,仙姑杀红了眼,一槌给他敲死!”
。。。。
虽然秦子豪说话非常轻浮。
但是打心底,张宁是很高兴的。
可是一想起先前秦子豪与周仓聊的话题。
张宁就不免露出厌恶之色。
言语间开始嫌弃了起来。
“怎么,天外世界的人连米粥都瞧不上了?”
秦子豪的表情当即扭成一个痛苦面具。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碗里的猪食。
“我的个大美人呐,你居然管这个叫米粥?这在我们那儿,这就不是人吃的,分明就是,猪食。”
秦子豪在说猪食二字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
他当然知道身边众人都在吃。
大声喊出来不就是在骂其他人是猪嘛。
他可没有那么不懂事。
张宁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子豪。
他的目光居然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毫无避讳之意。
要知道。
即便是那些知道她身份的黄巾军。
都不会对她有多少好脸色。
见到她迎面而来。
往往都会把目光转向别处。
仿佛哪怕是看张宁一眼,都是一种非常大的罪恶一般。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秦子豪干脆也席地而坐。
管他呢,干不干净早就不重要了。
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半步之遥。
但是秦子豪不太满意。
他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又往张宁身边凑了凑。
往空气中嗅了嗅。
在确认了那股特别的香味来自张宁身上后。
他才开口回答。
“我之前闻到你身上有很香的味道,所以来看看你身上有没有藏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
张宁浑身上下连个衣兜都没有。
哪里会有什么好吃的。
“我没有。”
作为天师的女儿。
她必须以身作则。
多吃任何一点点东西都是不可以的。
秦子豪又嗅了嗅。
“那可能是我把你的味道和桂花糕的味道闻错了吧,确实不一样,你要比桂花糕香一点。”
桂花糕?
那是什么东西?
张宁从来没有听说过。
难道,是天外世界的东西?
“你没有听说过,非礼勿视吗?”
虽然张宁的美貌确实非常吸引眼球。
但是,秦子豪的目光多少还是太直白了。
他一路以来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
除了和同为黄巾军将领的周仓裴元绍几人聊天以外。
就是欣赏张宁的漂亮身段。
有机会了他就看。
看她白皙的皮肤,看她明亮的瞳孔,从她的瞳孔里仔细分辨瞳色。
右手端着那大半碗粥水。
左手的胳膊肘顶在膝盖上撑着。
秦子豪将自己的脸慵懒地放在左手的掌心之中。
脑袋向右侧偏转,注视着张宁。
“我只听说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看我,这么的坦率,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君子。”
张宁一袭深黑色秀发下是小麦色的皮肤。
她的五官精致。
面容就像是刚刚成熟的水蜜桃一样。
为了让秦子豪别这么愣愣地盯着自己。
张宁主动打开话题。
“你不是来自天外世界嘛,天外世界的人都吃些什么?”
吧唧吧唧嘴。
秦子豪这才脱离方才那痴汉一样的姿态。
他挺直腰身,稍微回想了一下。
“一日三餐少说也得二荤一素再加个破烂紫菜蛋花汤嘛,我以前觉得学校里吃的是猪食,到了这里才知道,什么叫真的猪食。”
破烂紫菜蛋花汤。
那可是蛋花汤啊。
张宁长这么大,吃饭时能见着鸡蛋那都得是过节气才行。
“天外世界的人还真是奢靡成性,你们哪里知道百姓疾苦。”
秦子豪犟不过。
什么时候一个紫菜蛋花汤都能算奢靡成性了。
提起手里的粥水。
吸溜一口。
这味道简直是惨绝人寰。
秦子豪咀嚼了半天。
心一横,才总算是给它咽下去了。
“算了算了,待会儿拿给其他人吃吧。”
很快。
不远处就跑来一个衣服破到快要不能蔽体的小女孩。
“大哥哥,我,我,我。”
那小姑娘身形不高,看上去也就只有几岁的样子。
她羞于言语。
手舞足蹈之间总是离不开秦子豪拿碗的手。
很显然。
这小姑娘是想要秦子豪手里的大半碗“粥水”。
不等小女孩把话说完。
秦子豪便主动递了上去。
“给你了,吃完记得把碗还给我,我还要吃下顿呢。”
那女孩笑面如花。
如此可爱的小东西在秦子豪的世界应该在学校无忧无虑地玩耍。
只可惜,她生在了这个乱世。
饥饿的小家伙也顾不得什么脏不脏干不干净了。
抱着那碗粥水喝了一口,便转身向自己的家人跑去。
一众难民之间。
一个身体羸弱到需要木棍支撑才能行走的老婆婆和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就是那小女孩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家人。
小女孩将粥水给到老婆婆的嘴边。
那老婆婆连忙摆摆手。
她自知时日无多,不想再占用这点有限的资源。
“奶奶不饿,小娥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
再将粥水给到中年女子。
作为母亲,她更加不忍心自己的孩子饿着。
“妈妈也不饿,小娥多吃一点。”
带着老人小孩,想要从这里走到徐州的任何一座城池都很难。
想要谋生。
更难!
那女人的腰间护着一个满是疤痕的小包。
小包的周边挂着一把青铜剪刀和几根针。
再看那小女孩的身上,衣服虽破。
但敏感的地方还是在一个又一个补疤的保护下显得很完整。
看样子,那女人多半是个裁缝。
如果给她们一点钱。
或许,他们活下来的概率会更大。
想到这里。
秦子豪摸了摸腰间的钱囊,从里面抠了一块碎银。
不出半刻。
小娥就将秦子豪的碗还了回来。
秦子豪则将早已准备在手里的二两碎银捏在小娥的手里。
“小家伙的手挺圆润的,以后长大了肯定跟我们阿宁一样漂亮,去跟妈妈说,兰陵不是落脚的好地方,往西边,去徐城生活。”
小娥不知道为什么秦子豪突然要捏自己的手。
直到她看见自己的手里被摁进来了一枚银豆豆。
“哇!”
小姑娘藏不住事。
秦子豪赶紧示意她不要说话。
“嘘!交给妈妈。”
当小娥将那枚碎银交给中年女人后,很快便被那中年女人塞进了胸前的衣物夹层。
这笔钱,够他们母女三人活下去了。
几下叩拜后。
那位中年女子仿佛是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一般。
赶忙拉起自己的女儿和婆婆就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