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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行宫看上去乱糟糟的,城墙多数砌了半截,宫室亭台也都杂乱破旧,到处都是积雪荒草,如同废弃的皇家园林。不过,远处冒起几缕炊烟,显示仍有工匠民夫继续做工。
李靖与刘鹰扬办理完交割,密嘱薛宗胜小心行事,先留待城外驿馆观察一段时日再回京复命。那刘校尉也没多说,正眼也不瞧李靖,显然心中极为愤恨,又不能与李靖再起冲突。于是众流犯就地扎营,李靖将两驾马车也留下,自是骑马回城外驿馆住下。
按常理,人犯交割,州府之间即可进行。杨俊和杨谅均是亲王,又身兼并州、雍州主官,李靖听其教令,全然无错,可回京交差了事。然而他心中放不下这些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流犯,滕王杨瓒临死前托付他照拂这些可怜的乡亲,他不能食言。特别是,这些乡亲经过教化,初步形成了上行下达、令行禁止的行伍习性,在晋阳筑城不知会受到何种折磨,心中很是忐忑。
驿馆在城南郊外,极为清冷。正是岁除之夜,驿馆人员下午为李靖送来餐食后,都归家守岁去了。李靖一人在驿馆房间发呆。思来想去,决定元日过后去晋阳宫看看,如无差池再回长安。
夜半,窗外有人敲击。李靖起身开窗,寒风里闪进一人。不用点灯,就知道是薛宗胜。
薛宗胜进了房间,轻声道:“果然不出上官所料,那刘校尉不是人,奸污了我们的姐妹,鞭打我们的兄弟,杀死两个反抗的老人。这两日,乡亲们都想拼命,请上官拿个主意。”
李靖道:“我暂未离开,就是担心你们受罪。那姓刘的校尉如此残暴,早晚必死。然而现在乡亲们除了死亡和受辱的,都如何想?这两日吃住如何?”
薛宗胜叹道:“不瞒上官,乡亲们一天也过不下去。吃的不如喂牲口的,都是些面糊糊,无肉,菜叶都是烂的。这都不说了,就是每天有兵士鞭打,不许稍作休息。徐老爹和王四叔就是行动慢了些,被刘校尉喝骂鞭打,还了两句嘴,姓刘的就拔剑当场刺死。更可气的是乡亲中有个向氏,新婚不久丈夫就在那起事件中被杀……向氏颇有姿色,姓刘的一开始就盯上了。向氏闹肚子去解手,姓刘的跟过去就在茅房里将其奸污……”
李靖握了握拳头,又松开了,说道:“宗胜,若乡亲们再这样干下去,过不了三月,就不剩几个人了。”
薛宗胜道:“正是如此。乡亲们托我来问上官,若是再无对策,干脆群起杀死刘校尉及其属下军士,再投汾水自尽。”
李靖道:“宗胜,古人说:不知生,焉知死?绝不能动辄就去拼命,或去死。此事举告秦王无用,我看这位王爷根本不顾惜百姓性命,横征暴敛,分派劳役,好大喜功。你们想活命,就得听我招呼。你告诉我,现下在行宫劳役者总共有多少人?”
薛宗胜道:“具体数目不太清楚,这几日陆续有各地民夫前来,不过我们是流犯,他们是自带粮食,而我们只能吃发霉的食物。粗粗估算,应有七八千人。”
李靖又道:“那今夜你是如何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