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范家一行人,朱氏也不知道秦五爷带着一众好手去救范瑾,队伍只是沿着魏王湖向南一路走,日暮时分才到了高邑县的庄子。
这庄子在高邑县东唐圩村,毗邻方县花溪村,两村围着一处水泊,地暖土肥,风景正好,二公子范瑜先到,早已把住宿饮食事宜安排妥当,今日大队人马齐至,早有范瑜的相交好友安排了酒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只因五爷不见,各处乱作一团,鸡也飞,犬也吠,全无半分头绪,范瑜正手脚忙乱之际,他娘朱氏只拉着儿子诉说了白日魏王湖边遭受的委屈。朱氏道:“我道淮阳是什么地方,咱家在关中时,去哪里酒宴观赏不是给他们几分薄面,多少人请我去我还不愿意去,今日在魏王湖边,反教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他们倒是好大的威风,连你的五弟也吃了那伙人的拳脚...”
范瑜听他五弟吃了打,心中暗笑,原来这范珵素来张狂,为他不喜,范瑜忍着笑道:“娘,这淮阳地方,能有多少有眼力界的人物,能识得您老这座泰山,今晚我有几个相好的朋友来请,等儿子与他们说一声,回头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抬大轿请您去看~”
朱氏转嗔为喜道:“好!好!还是我这嫡亲儿子有本事,范圭,范珵两个窝囊货,让人唬得不敢大声说一句话,枉他们号称什么长安龙,咸阳虎,我看不如叫软脚虾,癞皮狗!”
范瑜又是一番好言语安抚了母亲,说了去寻秦五爷不见,才知道五爷带着二十多个入劲的武师去教训什么田间山头的野汉,时间过去这么久,到现在也毫无音讯,范瑜听了心中焦急,听闻母亲贴身的供奉说“关中三侠”也跟着去了时,才安下心来。需知道,入气的武师人见了谁不尊称一声宗师先生,更何况三侠之首杜万才是名副其实的先天宗师,一身本事名彻三秦,有他们三人在,万事皆可笃定,可范瑜毕竟是个谨慎的人,这么许多人出去许久,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回来,心里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洪麻子卖水之际,他召唤过来三个亲信,给了他们二百两银子,道:“五爷带着这么多人出去,这么许久没有音讯,你们骑着快马去方县那边打探消息,看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初来乍到,有要使银子的地方就尽管使出,快快回来禀告我知!”三人听了,应喏而去。
三个武师不敢怠慢,从院中后门骑上快马就走,官道中途,猛的从路边闪出一个手持一个花瓶的汉子,亏得这几个武师驾术高超,一盘缰绳遏住快马,才没把他撞飞出去,只是吓得那汉子手一松,把好好个花瓶摔了个粉碎,武师赵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在这大道上寻死,小心大爷的马蹄一脚踩死你!”
那汉子大声叫嚷道:“你们好不讲道理,碰坏我家传的宝物,还胆敢在此辱骂!”
“聒噪!”赵大抽了那人一鞭子道,“我们走!”
正要抽马前行,左右处出来十几个汉子喝骂:“好贼子!碰碎了宝物,打了人就要走,给我拿下!”
赵大冷笑道:“原来是小贼碰瓷!”哪里肯停一步,夺路就冲了出去。
那十几个汉子见他们如此果断,慌忙拉起绊马索,只把末尾的孙三拉下马来,一群人提着刀蜂拥而上,立刻把他擒拿住了,赵大与另一个武师钱二见失陷了同伴,策马回头来救,只怕投鼠忌器怕伤了孙三性命,无奈道:“那汉子!你们那花瓶多少银子,老子甘心赔偿!”
那人道:“我那是家传的宝瓶,费兆衍曾用它贮水,费神通靠它储酒,危难时,也曾救得百十条性命,府中有名的财主要用纹银一百两来买我也未曾动心,今日不合让你这厮撞得细碎,权作我倒霉,你给我纹银二百两,我好买些酒水瓜果祭拜祖先告饶!”
赵大不听他啰嗦,从怀中取出一百两银票道:“一百两银票在此,取了这钱够你们逍遥快活一阵子,莫要贪心,遭了横祸,快快放了我兄弟!”
那人见赵大使钱痛快,眼珠一转,先应允了接过银子,然后变脸道:“宝瓶事了,你方才马鞭伤了我,还需给些汤药费!”
赵大怒极而笑道:“这汤药费需要多少银子,且说来听听!”
那人道:“你刚才那一鞭子,分明伤到了我的筋骨,我自要去看郎中,开个跌打损伤的方子,药材尽是红花赤芍,桂枝羌活之属,人又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家里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一两岁孙儿,每天一睁眼就有七八张口需要我养活,你伤我一人,就是害我全家四代,真武爷可怜,你同须赔我二百两银子!”
赵大强按住怒意道:“兄弟今日不曾带那么许多银子,不如你先放了我兄弟,我们明日抽出身一定去贵宅上双手奉上!”
旁边一个汉子闻言道:“他若放了你兄弟,又怕你们食言,我看你们的胯下的畜生有分神俊气象,不如抵卖与我如何?”
钱二听了大怒,脱口道:“妄想!”
赵大打断他道:“这马虽是畜生,可它乃西域贵种,价值千金,乃是我家家主之物,我们如何敢擅自变卖,兄弟可留个地址,我们明日带着银子再去赎人,你看如何?”
旁边汉子道:“兄弟自然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今日的这人和马,就都在我这里安歇,我这里七八十个汉子照顾的周全,自不会让兄弟受屈,还望阁下早些带着银子来。”
另一个道:“好让你知道,这里乃是高邑县八桥村,我们都是朱大爷的门生弟子,你若要赎人,只管来八桥村牛角渡寻“小跳龙”张淮龙就是!”
赵大与钱二点了点头,不复多言,策马向府中而去。
淮阳府中名泗亭,商业繁华,车水马龙,一派兴旺气象,不愧是天下有名商都的郡治所在,两人在长安时,只道是金装玉裹,锦绣成堆,今日来了泗亭,方晓得商贾之胜,非长安能比,走不多是。
走走停停间,有几个小乞丐上来讨钱,都被赵大赶走了,他牵着好马,身着锦衣,相貌凶恶,开口却露了生,原来是两个有钱的外地武师,角落里几个肥头大耳的捣子相视一笑,冲着旁边一摆手,八九个衣衫破烂的各色人物呼啦冲了过去,两个半大孩子只管赵大叫爹,另有一个浓脂艳粉的女人揪住赵大领口哭骂道:“你个挨千刀的负心贼,自你发了财,便狠心抛下我们母子,跟那狐狸精鬼混在一处,不想让我在这里遇到你,孩儿们,快来看你们爹爹!”
一个遍体肮脏的老妪坐在地上,揪着赵大裤腿嚎泣道:“你个丧尽良心的小白脸...当初我将闺女托付给你...你却卷着家中钱财跟野女人跑了...青天那...”
另有一个壮硕的老汉扯住赵大袖子,怒气冲冲道:“好女婿,终于让老子逮住了你...老大,老二你们按住这厮胳膊,老三,老四,你们拿绳索来捆住这厮...还敢还手?!咱们老李家可不是好欺负的...左右街坊都是证人,我们去见官!”